“匈奴可有难当汉家铁骑之兵?”
“倘若不能,则祁连、胭脂,恐怕从此不复为单于之有1
呼衍哲哥听了,心里面胆战心惊,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实在是因为,祁连山和胭脂山对于匈奴的意义,至关重要。
假如若阴山,还只是匈奴的一块屏障之地,一个祖庭,是他们的发源地,单于苑囿。
但祁连山和胭脂山,却是所有匈奴人共同的家园了。
丢了阴山,匈奴只是掉了一块肉。
但丢了祁连山和胭脂山,却是等若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
从此就要变成残疾人!
而可怕的是,汉军确确实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出榆林塞,最多半个月,汉军骑兵就可以抵达祁连山山阙之下!
而祁连山和胭脂山是匈奴最最重要的地方。
匈奴有超过七成的部族,会从这两个地方路过,这是他们最重要迁徙之路!
除此之外,这两个地方广大的牧场,从来都是匈奴本部最好的。
这两个地方,出产着匈奴三成以上的战马和四成以上的奶酪。
没有了这里,就真的是六畜无蕃息,妇女无颜色!
主父偃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而且,吾听说,贵国先主,冒顿和老上两位单于安葬于龙城之中,义将军心慕已久,早想去看看,拜访拜访……”
呼衍哲哥听到这里,顿时脸色苍白。
匈奴人与汉人一样,敬畏和供奉祖先神灵。
在匈奴人的意识之中,先祖与天神,就是他们的引路人和庇护者。
中国的祖坟被人挖了,会是个什么情况。
匈奴人对于别人去挖自己祖坟的态度也是相同的!
更别提,龙城不仅仅只安葬了冒顿和老上两位大单于。
那里还安息呼衍氏、兰氏和须卜氏以及折兰、白羊等数十个大部族的先祖棺椁。
龙城一丢,等若整个匈奴的根都被刨了。
“我想,倘若义将军前往龙城,贵国单于应该会接待的吧……”主父偃却是笑眯眯的说道:“这样也好,正好请贵国单于来长安做客,我主圣天子虽然不耻贵国行径,但,终究单于也是夏夫人之父,大汉公主之外祖父,再怎么样,我主圣天子也不会为难单于1
这倒是实话!
但有时候,实话比谎言更有杀伤力!
而呼衍哲哥也很清楚,假如汉军在事前就放言去打龙城。
单于和整个匈奴,都不得不战。
但问题是——根本打不过啊!
呼衍哲哥至今依然记得河阴之战和高阙之战的过程。
汉朝军队的可怕,在他内心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象。
特别是河阴一战。
他和他的大兄,督帅数万骑兵,其中本部万骑足足有五个。
而河阴的汉军,即使算上辅兵和民夫以及后来赶来的援军,最多不超过两万五千人!
而匈奴军力是汉军的至少三倍!
如此大的优势,却在那支可怕的汉军面前,碰的头破血流。
匈奴对外宣传,河阴和高阙,都与汉军打了个平手。
但实际上,呼衍哲哥非常清楚。
平手?
根本就不是!
哪怕是河阴之战,匈奴在绝对优势兵力之中,损失都比汉朝人要多的多!
至于高阙——那是一场噩梦!
是他永恒的梦魇!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从天而降的巨石……
而一旦,战场从险要狭窄的高阙,转移到开阔平坦的草原。
对手从一支汉朝偏师,变成了汉朝的大将,皇帝外戚义纵统帅的无敌雄狮,其中包括了神骑。
匈奴会有什么下场?
呼衍哲哥非常清楚!
恐怕一开战,就会有大量部族逃亡。
等到汉朝神骑列队,又要跑一批。
最后,汉朝神骑会跟碾碎鸡蛋一样,碾碎匈奴的抵抗。
茫茫大草原,其他人或许跑得掉。
但单于和他的单于本部,却根本跑不掉!
汉朝骑兵一定会追逐万里,追杀到底!
到时候,战争就会变成当年冒顿单于大破东胡联军的翻版。
匈奴将在一次大规模的逃亡之中,消失、灭亡。
成千上万的牲畜和数之不尽的氏族,会死在逃亡过程之中。
匈奴终结于此!
想到这个场景,呼衍哲哥就浑身上下都战栗起来。
对于游牧民来说,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部族的灭绝。
因为,当一个部族衰败或者灭亡后,有关他们的一切,都会彻底被风沙掩埋。
他们的子孙后代,永远没有活着的机会。
那些曾经属于他们的牧场和牲畜,会变成其他人的产物和财产。
他们的残余子孙和部族,将会被其他人永生永世的奴役、折磨和虐待!
就像匈奴对无数个手下败将做的那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更别提,现在汉朝人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且之。
有了这个招牌在,汉朝人未来在草原上招降纳叛,不要太简单!
直至此刻,呼衍哲哥终于明白了,为何此行,那些曾经强力围攻和攻击他们兄弟的贵族,会忽然间的停手。
因为他们在等着,自己和自己的氏族,遭遇一次更大的失败。
然后,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哪怕面临强敌,匈奴也依旧一盘散沙……”呼衍哲哥在心里哀叹着。
但,这就是匈奴人的本性。
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也是逐利为本。
哪怕要灭亡了,也要先咬一口肥肉再说。
“难道,汉朝人说的没错?”他不禁有些茫然:“我大匈奴确实有罪?”
他想起了自己那几个出生就畸形的孩子。
想起了那些因为脑瘫和残疾,而被抛弃在雪地里,任由野狼啃食的匈奴婴儿。
一时之间,即使是他,也不禁感觉有些自卑,有些羞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