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悲剧本应就这样结束,谁知轰隆一声巨响,刚才那部被撞毁的汽车突然一炸,大地为之一振,就连医院的供电也受到了波及,整家医院的灯瞬间熄灭。韦宏猛然一回头,这才发现,韦辉扶着墙虚弱地喘着粗气。
“喂!你怎么了?”韦宏三步一跳,跑到韦辉身旁,搀扶起差点就倒地的韦辉,见他满头大汗,刚想为他擦拭,才知道他的额头如此滚烫,“你发烧了?”
“嘿嘿……被你传染的……”明知自己命不久矣,韦辉还是有气没力地开着玩笑。
韦宏一边把哥哥扶到病床上躺下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话还没问完,韦宏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他再次仔细端详了一边韦辉,这次他终于意识到韦辉左脚的异常。
他小心翼翼掀开已经被血浸湿的左脚裤腿,早已红透的纱布虽然挡住的伤口,但韦宏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此时纱布已经无法起到止血的作用,更糟糕的是,在伤口的附近已经出现了绿色的斑块。
“是在超市那时候吗?”韦宏颤抖的问道。
韦辉点点头。“对不起了,小子……”
“你他妈闭嘴1顿时蒙了头的韦宏摸着眼泪骂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我……”
“得了,就这一会,能不能安静一点……”韦辉摸了摸韦宏的脑袋,不知道是因为点灯熄灭带来的黑暗还是他自己愈见模糊的视线,韦辉已经无法看清自己弟弟的脸,但他能感觉得到那张好强而年轻的脸此时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
韦宏的世界在这一刻岌岌可危,他的心就如同一座失去支撑结构的高塔,随时都可能崩塌。他蹲坐在韦辉的床边,试图克制乱如麻的心情,强忍着啜泣,但他越这么做就越想哭。
“嗨……老弟……”过了几分钟,喘气更加困难的韦辉又说道,“我还没死……你紧张什么?”
韦宏没有回答,只是在那抽泣,而韦辉就像是小时候惹哭了弟弟,然后试图哄他开心一样又自顾自的提议道:“哎……我们讲讲过去的事吧,怎么样?”
“你……你他妈不是要我安静一点吗?”
“呵……呵呵……我的错……行了吧?”
“你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老家后院那棵龙眼树吗?小时候,你老要……老要爬上去摘龙眼,让我给你放哨……后来爸妈发现了……永远是我挨打……你小子屁事都没……”
韦宏笑着抽鼻子说道:“谁叫你是哥?有麻烦当然是你负责啊1
“是碍…老弟……后面的麻烦……你就要自己……自己看着办了……”
“不要这么说!说不定……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1韦宏站起来,低头望着哥哥,自欺欺人道,“这,这这这是医院不是吗?应该有什么办法……药药药!没错!我去找药1
“得了,没用的。”韦宏刚要转身,便被韦辉抓住了手,“老弟,你在这陪我一会……好不好?”
“我……我……”此时韦宏的脑袋传来一阵阵隐痛,这或许是因为高烧未退加上自己刚才冲动过度的缘故。左思右想,他也没有找到一个有实质意义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搬来凳子,坐在病床前,陪伴哥哥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阳光再次升起,趴在病床床尾睡着的韦宏被房间里的声响吵醒,吃了退烧药的他姑且算是睡上了一个这几天来最沉的觉,然而一觉醒来,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病床上的韦辉像是一只猛兽哗的一声扑向还没完全清醒的韦宏。
韦宏根本没反应过来,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惊醒了不少。他轰然一退,虽然立刻和对方拉开了距离,但重心没把握好,脚一滑摔倒在地。本以为韦辉会趁这时向他扑来,但韦宏定眼一看,才看见绑在韦辉腰上和右手的束缚带;这估计是昨晚韦辉为了防止自己随时失控,趁韦宏睡着时给自己帮上的。专门为了防止病人发狂的束缚带确实可以制服已经病变的韦辉。它狰狞着脸凶恶地用没有绑上束缚带的左手不停地向韦宏挥舞,身体疯狂在床上挣扎。
看着自己的哥哥变成怪物,韦宏只能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地呆在地上,看着它向自己张牙舞爪。清晨的阳光格外宁静,如同召唤亡灵进入天堂的圣光,而病房里,死去的韦辉好似从地狱里得到解脱,即将可以重新升入天堂的亡魂,在与禁锢他升天的地狱枷锁做最后的抵抗。
韦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像他哥哥一样坚强地站起,郑重地端起那把还带着自己最敬佩的人的竞技弩,上膛,弓弦紧绷的声音和他的呼吸一样庄重,瞄准。望着那双已经曾经深邃的眼睛失去了人类的瞳色蒙上了一层灰绿色的阴霾,韦宏的双手不由得颤抖。他咬紧牙关,砰砰直跳的胸口仿佛要在此刻炸开。
“对不起……对不起……哥……对不起……”韦宏一遍又一遍念叨着,但迟迟不肯扣动扳机,直到他犹如自杀一般下手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咆哮着扣下了扳机,“啊啊!!1
韦宏没有眨眼,就如同他哥哥干掉每一个食尸鬼一样,他要永远记住那些脸庞。而这一个在清晨死去的食尸鬼,对他而言,死去的不仅仅是挚爱的亲兄弟,还有他自己天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