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疏玉轻轻拽了拽关嬷嬷的手,软了软嗓子道:“嬷嬷,无论怎样,总比如今好不是吗?更何况那天你也听说了,陛下只是失忆了,待他哪日想起了我,我的好日子不就来了?嬷嬷要我临走前也为您悬心,茶饭不思吗?”</p>
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关嬷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擦擦泪,说是去厨房为他做些最爱的玉露团和樱桃煎,夏日炎炎,吃这些最好不过。</p>
待将人都送走,祁疏玉又单独宣了齐伯到内室,先是叮嘱他以后自己不在,一切要低调行事,手上几家显眼的商户都先转卖脱手;府内每月定期的施粥全部停掉,当今圣上可比祁道仪强势多了,岂能容忍他人声望高于自己?又念及京都各地的流民,思忖片刻后让齐伯日后将粮食都送往善堂,由善堂来出面想必能好很多;</p>
还有父亲在边关的支出,一定要记得提前去银庄里兑好,到时好托人带去,边境艰苦,父亲来信说去年的大氅就不够,今夏可多备些,自己如今进宫了,府内那几件也一并送去……再然后便是,自己日后是不在府内了,但采买们也不得怠慢,一应饮食都按自己在时置办,齐伯、关嬷嬷、陈老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保养。</p>
齐伯为人可靠,但素来沉默寡言,此刻也只能抹着泪,拉着祁疏玉的手道:“哎!好!好!您也要好好保养,按时吃药,以后若是寻着机会了,一定记得来瞧瞧我们几个老家伙!”</p>
祁疏玉仰天将眸中的泪水逼回去,笑着回道:“那是自然!不是说了由我来给几老颐养天年的嘛!我不会忘的!”</p>
说着又将几腚黄金塞给齐伯:“齐伯,那日反王被诛,京郊行宫里有个名唤杨月祈的地坤,因是庸王旧部之子被牵连入狱,判了秋后问斩。但我托刑部的人问了,反王窃国时其父已死,陛下为充盈国库,下令罪不至死者可赎买。待我走后,望齐伯派人将他尽早接回,再为他准备足够的盘缠,让他日后远离京都,好好生活去罢。”</p>
见齐伯点头答是,将黄金收好,又嘱咐道:“只是齐伯,陛下疑心深重,此事一定办得干净些,更不要对外声张!”</p>
走出内室,夏日蝉鸣阵阵,洗笔池内白荷摇曳,稀碎的光影投在地上,他忽然想起幼时最喜欢玩的踩影子,正想抬步,却见乌云密布,似乎要落雨了。</p>
原来幼时能轻易追上的影子,早就已经遥不可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