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跟我讲这些大道理?”魏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p>
老人微笑着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大概是因为除此之外,我们这辈子没什么别的能留给你了。”</p>
“你好像忘了,就是你这些大道理害死了我爹,害死了我娘,也害死了吕观山。”魏来停下脚步,突然抬头直视眼前的老人,声音瞬间变大,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仿佛要把眼前的老者烧成灰烬:“当他们用生命去践行你教给他们的道理时,你在哪里!?”</p>
老人在少年的质问下,愣在了原地。</p>
不知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少年的质问,还是单纯惊讶于少年突然激动的态度。</p>
少年盯着沉默的老人,那一刻老人在夜风中飘动的衣角,扬起的白发,都让他显得如此单薄和孤独。这似乎触动或者刺痛了少年,他眼中的火焰熄灭了。</p>
他的声音再次压低:“你说得对,我要弄明白我为什么愤怒,我也会想清楚到底是谁害死了他们。”</p>
“我会践行我的道,也会为他们报仇。”</p>
“但这是我的事,和州牧大人无关。”</p>
说完,魏来躬身,一只手伸向一旁,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祖屋门口,魏来此举显然是在逐客。</p>
老人微微一愣,但没有像别人想象中那样犹豫或落寞,他看了魏来一眼,然后向魏来拱拱手,便迈步走出祖屋。</p>
魏来站在屋内,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神色阴沉。却不知那远去的老者,低着头,迎着夜风细雨,颤颤巍巍地走着,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容,喃喃自语:“长大了……”</p>
徐府。</p>
徐玥坐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p>
夜风更冷,落下的秋雨渐渐有了颜色,那是淡淡的白,纯净的白。</p>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在这时有些恍惚,她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宁州今年的第一场雪。</p>
它来得很及时,也很应景。</p>
“你说,明天那家伙真会带着聘礼来徐府吗?”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在少女身旁响起。</p>
徐玥侧头看了那人一眼,又转头看向院子。</p>
她摇头:“人是会变的,何况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的他想要什么,是怎样的人我都不知道,自然给不了答案。”</p>
“难道孟悬壶教给你的春秋推演之法都没用吗?”身旁的人又问。</p>
“我没对他用这法子。”徐玥再次摇头,然后抬头侧头看了身旁之人一眼:“我的斩尘之法还没修成,在此之前,我还是个人。人活在世上终归要有些意外和不可预测,我不想这么早就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p>
身旁之人听了这话,顿时沉默。他神情落寞,落寞深处隐约带着愧疚。</p>
“萧家本就出身紫云宫,而紫云宫的掌教前些日子把五皇子收为弟子,这么看萧家的立场早就定了。加上最近关于萧家与天阙界搭上关系的传闻,要是他想自保,萧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p>
“宁陆远为人城府很深,在夺嫡之争上的态度至今让人摸不透,但我用春秋千机之法推测,宁家倒向太子的几率有七成以上,要是他还有为爹娘报仇的心思,那宁家是不错的选择。”</p>
“至于我们徐家,早就置身事外,这场夺嫡之争的胜负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再过几年我斩尘之法大成,徐家或许能全部搬离宁州,他要是不想参与这场纷争,徐家也可以是个去处。但要是我斩尘之法出了问题,他就会首先被写在归元宫的斩尘录上……这风险他愿不愿意冒,我不清楚。”</p>
徐玥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身旁之人听完,眉头微皱:“似乎你所有的推测里,都没有关于你的因素。”</p>
徐玥笑着回答:“因为我希望他的所有考虑里没有我,不然他迟早会因此付出代价。”</p>
那人自然明白徐玥的言外之意,他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或许真不该把你送到归元宫……”</p>
徐玥愣了愣,然后嘴角露出苦笑。</p>
她再次转头看了身旁之人一眼:“在你眼里我不过是家族兴衰的筹码。”</p>
“从萧蒙到归元宫,你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感受。”</p>
那人闻言脸色一变,急切地想说什么:“玥儿,我……”</p>
可话刚开头,就被徐玥打断:“爹……你知道修炼斩尘之法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p>
“我能看透一切,任何虚伪的谎言在我眼里都无所遁形。”</p>
“我不想再在他身上用春秋千机之法,因为我在爹身上用过,我知道哪怕现在的爹,也依然在暗自为当初把我送去归元宫,让徐家能免受如今这夺嫡之争的风波而庆幸。”</p>
徐陷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被人揭穿心中的想法感觉并不好,尤其是揭穿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p>
他盯着眼前的少女,盯着她平静说出这番话的侧脸,莫名觉得眼前的女孩有些陌生,有些可怕。</p>
但少女对此毫无察觉,她只是看着院子外越下越大的雪,喃喃自语。</p>
“宁州的冬天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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