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的惊变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中京城的街头巷尾,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p>
无数个版本都被杜撰了出来,在满天飞舞的谣言中,西城一处极其宽大豪奢的府邸中,走出了一个老人。</p>
老人坐上轿子,在护卫们的护送下,朝着宫门的方向摇摇晃晃而去。</p>
到了宫门处,值守的禁军都有些惊讶,这位老人有多少日子未曾入宫了。</p>
当求见的消息通过高益传到了崇宁帝的耳朵里,正看着黑冰台送上来的石家家产,怒不可遏又喜不自胜的崇宁帝同样很是诧异,但也毫无悬念地让这位老人进了宫来。</p>
“来人,给凤阳公赐座。”</p>
他眼前的老人,正是秦家老家主,也就是如今名满中京的钱公子秦玉文的亲爷爷。</p>
已经有些年迈的秦家老家主开口道:“老臣入宫,是有一事相求。”</p>
说完便有些艰难地跪下,崇宁帝连忙起身,将他扶着,“凤阳公这是作何,秦家数代后族,朕的皇祖母,亦是秦家嫡女,说起来朕还当叫你一声舅爷,有事直说便是,何须行此大礼。”</p>
秦家老家主坐下,叹了口气,“老臣腆着这张老脸过来,是想求陛下,放一个人。”</p>
崇宁帝笑容不变,“凤阳公直说便是。”</p>
“老臣请求陛下,放过石定忠的夫人。”</p>
崇宁帝这倒是颇有几分疑惑,“石定忠的夫人?”</p>
“哎,这是一桩陈年旧事了。”秦家老家主叹了口气,“以前老臣年少之时,行事颇多荒诞,她乃老臣在广陵州的私生女。本欲将其母女二人接入家中,但当时正值家姊入宫封后的关键时间,此事便搁置了下来,其母性子刚烈,以为我始乱终弃,便避而不见。后来她嫁给了石定忠,见她有了归宿,老臣便也没再勉强。”</p>
他重新站起,朝着崇宁帝跪下,“如今石家犯下大罪,老臣自不敢求陛下宽宥石家罪行,但请陛下允准老臣将她悄悄接出来,老臣绝不让她显露人前,命其从此以后,青灯古佛,以赎罪孽。”</p>
“陛下,秦家世代后族,如若其被充入教坊司,亦是有损皇室颜面啊!求陛下开恩!”</p>
崇宁帝默默听着,缓缓道:“准。高益,稍后带凤阳公去寻刑部尚书,让他们自行商量吧。朕就一个要求,不许走漏风声,她亦不得重现世人眼前。”</p>
“臣叩谢陛下圣恩。”</p>
秦家老家主恭敬叩首,然后道:“陛下英明神武,建万宝楼以彰文治武功,秦家颇有家资,愿献银十万两,为陛下贺。”</p>
崇宁帝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凤阳公了。”</p>
......</p>
午夜,一个罩着黑色斗篷的女人被送出了刑部大牢,送上了早早停在后门的一辆马车上,马车无声碾过街巷,来到了东城的一处小院中。</p>
马车直接驶入了后院,当女人下车,被领到一处屋中,便瞧见了一个被一位年轻男子扶着的老人。</p>
昏暗的灯光下,她有些认不清老人,但她认得出那个年轻人,秦家嫡孙,名满中京的钱公子,那老人的身份也就很清楚了。</p>
老人看着因为牢狱之灾而变得憔悴的女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喊了一声,“秀娘。”</p>
石夫人看着眼前的老人,想起自己那位郁郁而终的娘亲,想起自己曾经殷殷期盼,想起一次次的失望,又想起对方一次次的暗中相助,怨愤、感激、渴望、失落、庆幸,种种心绪交织在心头。</p>
她沉默了良久,最终双膝一跪,伏在地上,“请父亲为我报仇!”</p>
“报仇?”</p>
秦老家主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位私生女儿一脸激愤的样子,便耐下性子解释道:</p>
“石家贪婪无度、掳掠杀人、私德败坏,证据确凿,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没有半点冤枉之处,报仇之言无从说起。”</p>
“更何况,陛下饶恕了你,许你出狱,无需充入教坊司,遭受屈辱,你更当感激涕零,何来报仇之说?”</p>
石夫人跪在地上,“我自不敢冒犯天威,向陛下寻仇,但是我石家好端端的,忽然就成了这般,背后若说没人捣鬼,定不可能!”</p>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家俊儿说了,一定是那夏景昀,他与俊儿结仇,定是处心积虑要对付我石家,俊儿堂兄也被他使计逐出了京城,这背后一定是他在谋划,此人阴损至极,诡计多端,请父亲为女儿报仇!”</p>
“够了!”</p>
秦老家主还没开口,钱公子秦玉文便一声冷喝,打断了这位便宜姑姑的啼哭。</p>
“石子贤被驱逐出京,是他自作自受,与旁人何干?当日在广陵会馆,我亦在场亲眼所见,夏景昀不过是被他逼得应战罢了。”</p>
“更何况,就算是夏景昀设计弄垮了石家,那又如何?你今日能被爷爷救出来,不是因为你是石夫人,而是因为你身上流着秦家的血!”</p>
“到现在了,还一口一个我石家,我石家,你的石家早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