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可以,在老夫面前可过不去。向学之心比其坚定者,不计其数,诗书之才比其高远者,多如牛毛,于家为何不收那些人入门?这背后之事,老夫不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但正所谓人心自有公道,于家在龙首州士林之地位得来不易,不可轻毁。老夫是为了你们好,此事作罢,我等依旧共尊于家,你若一意孤行,老夫也可向你表明态度,老夫坚决反对。”</p>
众人微微张着嘴巴,没想到这老头儿居然如此决绝,竟然直接用文坛地位,强令于家反悔。</p>
但偏偏人家也的确是龙首州资历最长的大儒了,任何一个圈子你熬死了同辈,说话的分量自然就高了,更别提这老头儿确实有几分本事,有一大堆徒子徒孙了。</p>
众人的心头升起一个念头:于家这下难办了。</p>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完。</p>
龙首四大家族之一的胡家二爷缓缓笑道:“既然丰德先生都这么说了,我看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p>
他呵呵一笑,“四大家族,萧家掌政,胡家多财,于家习文,叶家拥众,各安其职,互不相干,多好啊!非要这么一搞,难免会让人多想,这不是破坏这龙首州难得的安稳局面吗?你这让我们怎么办?依我看这事儿就听丰德先生的,这师啊,就别拜了,大家难得齐聚一堂,好好喝个酒,不就挺好的嘛,皆大欢喜是不是啊?”</p>
别看胡家二爷这番话跟闹着玩一样,但他的地位摆在这儿,这样的人直接公开地说着这样的话,释放出的信号可值得许多人揣摩。</p>
于是陆续便有好些人也附和着,要不就别拜了之类的话。</p>
一时间,整个厅中,闹嚷嚷的。</p>
叶鸣凤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听着众人的反对,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中。</p>
他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悲愤。</p>
他只是想拜个师读个书,怎么就有这么难呢?</p>
两年前,要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设计陷害羞辱;</p>
如今好不容易重燃起心头的火焰,却又要被这么多人当着大庭广众指责、揣测、羞辱......</p>
生在叶家,就不能读书习文吗?</p>
生在叶家,就注定要受这些所谓的文坛世家的歧视吗?</p>
叶鸣凤浑身颤抖,死死咬着嘴唇,情绪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p>
叶文和瞧见了儿子的异样,但同样也瞧见了场中的动静,龙首州硕果仅存的前辈大儒在反对,四大家族的胡家在反对,一帮跟着起哄的人在反对,这场拜师宴,这个选择,还能有好的结果吗?</p>
若是再遭打击,自己的儿子还能有振作的可能吗?</p>
想到这儿,他在心头隐隐生出了几分后悔。</p>
于宗固也抿着嘴,当前的情景,的确让他也有些骑虎难下。</p>
他于家可以不在乎胡家的看法,但却没办法不在乎士林的舆论。</p>
他的确没想到,那些暗中反对此事的人,竟然能请动丰德先生这样的老前辈出山。</p>
这文坛的名声,不像官位霸权那般霸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真的可能会伤及于家的根基。</p>
他看向夏景昀,夏大人啊,你还能有动作吗?</p>
夏景昀却只是仿若无事地坐着,仿佛事不关己一般。</p>
就在于宗固心头疑惑并微恼的时候,一阵马蹄声陡然响起,而后浑身浴血的陈富贵和一身红衣的叶红鸾一起走了进来。</p>
陈富贵朝着夏景昀抱拳道:“大人,幸不辱命,贼人已被我等尽数擒获!”</p>
夏景昀连忙点头,走过去扶了扶二人的手,“辛苦了,伤势不严重吧?”</p>
二人都摇了摇头,“一点皮外伤,不碍事。”</p>
“那赶紧下去包扎歇息,此间正有雅事,不好冲撞了客人,事后本官自有奖赏。”</p>
二人抱拳离开,临走前,叶红鸾看了一眼大兄,目光中是浓浓的关切。</p>
夏景昀转过身,笑着道:“手下人之前在淮安郡城外的河畔酒楼见着了一帮贼人,这不刚去淮安郡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些许小事,大家不必惊慌。”</p>
说着他重新坐在位置上,“对了,胡员外,你刚才说什么来着?”</p>
胡定明此刻感觉屁股下面有针在刺着,不安地扭了扭屁股,擦了擦额头上瞬间渗出来的汗水,干笑道:“在下.......呃,那个,草民,是说,大家难得齐聚一堂,共襄盛事,丰德先生就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了嘛!你也真是的,人家于家收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不是?我觉得我们就是举杯祝贺就好了,何必要多生事端呢!”</p>
众人都听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不停擦汗的胡家二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p>
你当大家都是聋子还是傻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