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里的视频，仿佛又将他们拉回s星的那个虚无的夜。迷幻的电子摇滚，和舞台的霓虹灯影，都让空气里漂浮着一种甜蜜的致幻感。</p>

松虞不敢去观察池晏的表情，那太明显了。</p>

但她的内心始终忐忑不安。</p>

后颈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湿漉漉的碎发缠在一起，像海藻一样，拖着她往没有光的深海里下坠。</p>

视频一直播到最后，凶手骤然跳上舞台。</p>

镜头天昏地暗，晃得令人想吐，到此戛然而止——暗示着视频的拍摄者到这里匆匆关掉机器，落荒而逃。</p>

这收尾剪得很自然，即使是同行，多半也能被她骗过去。</p>

可是根本不能用普通人的心态去揣测面前的男人。</p>

他或许不懂电影，却比任何人，都更敏锐，也更可怕。</p>

一片死寂里，仍然是杨倚川的声音最先响起来。</p>

她听到他神采奕奕地问池晏：“怎么样？我的生日礼物厉害吧？”</p>

池晏夹着烟蒂，轻轻鼓了两下掌，笑着看向松虞：“确实。拍得真好。”</p>

拍得真好。</p>

哪里好？</p>

松虞想，总不能真是在夸她的导演技法，或者他还是话里有话，在暗示自己，他发现了这视频里的端倪。</p>

她终于抬起头。</p>

隔着袅袅烟雾，池晏凝视着她，嘴角微勾，目光却暗沉。一点火星在他眸中浮动。</p>

他像在看猎物，仿佛她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p>

松虞听到自己不咸不淡地说：“谢谢夸奖。”</p>

她尽量装得自然，端坐在原地。</p>

但身体早已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像个被五花大绑的犯人，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刑场上，下一秒钟，就要被人黑布蒙眼，狠狠地推出去——</p>

不行。</p>

至少还要再挣扎一次。</p>

最后一次。</p>

“对了。”松虞转头去看杨倚川，佯装无事地问道，“你们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p>

“啊！我都忘了！”杨倚川扭头看向池晏，“chase，你是不是还没给陈老师看过剧本？”</p>

松虞：“剧本？”</p>

杨倚川非常热心地介绍道：“是这样的，chase新开了一家电影公司，正在筹拍电影，剧本和资金都到位了，只差主创团队，但他并不熟悉首都星的情况，所以拜托我给他推荐人选——陈老师，你也看看剧本，提一提建议吧！”</p>

“好啊。”松虞笑了笑，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人生地不熟，为什么一定要大老远跑来这里拍电影？”</p>

“这……”杨倚川果然卡住了，他求救般地看向池晏。</p>

池晏意味深长道：“如果不来，怎么能再一次见到陈小姐？”</p>

他好整以暇地拿出一只电子阅读器，递给松虞。</p>

她没接，反而看着他的眼睛，冷笑道：“听你这话，好像是专程为我而来。”</p>

他似乎微微一怔，接着笑意才更深：“我为最好的导演而来。”</p>

松虞抿唇道：“不敢当。”</p>

她终于接过电子阅读器。</p>

尽管这更像是块烫手山芋。</p>

起先松虞只打算敷衍了事，随便看一眼了事——毕竟她的本意，只不过是用这所谓的剧本，来岔开话题，为自己拖延时间。</p>

但是很快她就抛开了这念头。</p>

她竟然真的沉浸到这个故事里。</p>

这是一个非常写实和残酷的人物传记。</p>

一个贫民窟的小男孩，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在背叛、阴谋和厮杀里，慢慢变成了星际黑帮老大，建立了自己的地下王国。</p>

很奇怪，松虞对于这类打打杀杀的黑帮片，从来都没什么兴趣，她甚至连《教父》都不怎么喜欢。</p>

但这个故事却带给了她强烈的冲击，甚至于和她产生了某种……微妙而隐秘的联系。</p>

她读到的明明是文字，可是文字连在一起，竟然变得如此生动。它们像流水一样往下，穿过狭窄的甬道，变成摄影机里的画面，变成放映机的一束明亮的光。</p>

她想要将它拍成电影。</p>

良久之后，松虞才抬起头来。</p>

方才她读得太专注，根本不曾感受到身边两道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p>

一道好奇。</p>

一道……晦暗不明，令她如芒刺背。</p>

杨倚川兴致勃勃地问她：“你觉得怎么样？”</p>

松虞想要说“很不错”。</p>

话几乎已经到了唇边，又被她按捺下去。</p>

她平静地说：“这根本不是剧本，充其量就是个故事大纲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