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骁看他一眼。</p>
蒋帆奇道：“你要换什么？”</p>
他抬下巴，示意那辆自行车。</p>
蒋帆更奇怪了：“你一个跑赛道还嫌慢的，要自行车干嘛？”</p>
陆西骁懒得理，蒋帆又问周挽：“小同学，你知道不？”</p>
周挽顿了顿。</p>
想起之前陆西骁问她最想要哪个。</p>
她嘴巴张了张，还没说什么，陆西骁就懒声道：“少跟这傻逼说话。”</p>
瞬间，一群人的起哄声快掀翻天。</p>
“可以啊骁哥！”</p>
“哈哈哈哈哈我靠，还带这样的。”</p>
“我就问以后蒋哥还敢不敢一口一个小同学的叫！”</p>
……</p>
周挽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沉默着。</p>
陆西骁抬手，微凉的指节在她脸颊轻轻蹭了下，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那样子简直要多坏有多坏。</p>
“听到没。”他懒洋洋问。</p>
周挽纤长的黑睫飞快颤了颤，顺着他的话：“听到了。”</p>
周围响起爆笑。</p>
也是在这爆笑中，众人隐隐约约改变了一点对周挽的看法。</p>
她和从前那些女生不仅性格外表不同，在陆西骁这似乎也是有点不同的，以前陆西骁可不管那些女的跟谁聊天。</p>
不过看着周挽那副模样也就懂了。</p>
少女纯洁又干净，一切心事都泄露在颤动的睫毛和小心翼翼的呼吸中，五官精致小巧，找不到一点瑕疵。</p>
像是精美的瓷器，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保护。</p>
也是在这时，门口忽然又进来几人。</p>
长得不像善类。</p>
“陆西骁。”为首的人唤道。</p>
众人寻声回头，纷纷皱起眉，在周围拉扯开难言的紧张气氛，蒋帆皱眉啐了口，不耐烦地低语：“怎么又是他们。”</p>
显然，他们并不是朋友。</p>
周挽从前听别人提及陆西骁，总能听到说他又打架了。</p>
他太张扬太嚣张，既能吸引人，也能招来厌恨。</p>
而现在，他就站在原地，八风不动、百毒不侵，面无表情地垂眼看人，透着一片嚣张的轻蔑。</p>
片刻后，他笑了笑：“出去说？”</p>
陆西骁双手揣兜，在周围其他人窃窃私语的议论中走出了游戏厅。</p>
周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蹙起眉。</p>
会打架吗？</p>
不知道会不会受伤……</p>
周挽回想上次在他手机里听到蒋帆提及过那人的名字，叫骆河。</p>
应该就是刚才叫陆西骁的男人，他看起来比陆西骁年纪大些，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学生气，满是社会的流氓样，眉眼间都是阴沉暴戾。</p>
周挽心口莫名产生些慌乱，连带着试卷也看不下去。</p>
周挽紧了紧手心，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努力让心跳慢下来。</p>
距离下班剩下的最后一个半小时，周挽只做了两道大题。</p>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头疼脑胀，她将冰凉的手贴在额头上以此清醒。</p>
关了所有游戏机，周挽背着书包离开游戏厅。</p>
月朗星稀，深夜的秋风吹透单薄的衣服。</p>
周挽打了个寒颤，裹紧外套，低着头往外走。</p>
眼前，鞋尖方向出现一个身影。</p>
“陆西骁。”</p>
他回头，轻笑了声：“周挽。”</p>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但语调是带冷的笑意：“你挺狠心啊，倒还知道出来。”</p>
她眨了眨眼，温吞道：“下班了。”</p>
“……”</p>
陆西骁轻嗤一声。</p>
周挽注意到他下巴上的血痕，像被指甲划伤的，其他倒没什么受伤的地方。</p>
周挽察觉到他的不爽，但不懂为什么。</p>
难道是她没出来，让他在那群朋友面前丢脸了？</p>
她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以为你们去别的地方了，就没出来。”</p>
他没说话，沉默，低着眼睑居高临下地看她。</p>
周挽仰头看着他的脸，试图哄他：“陆西骁，你脸受伤了。”</p>
“昂。”无所谓的语气。</p>
“里面有创口贴，我给你包扎一下好不好？”周挽轻声道。</p>
“周挽。”</p>
他骤然倾身靠近，直接抬手扣住周挽后颈，强硬地将人脑袋抬起来，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笑意未达眼底，像是要看进她心里。</p>
“你装什么乖？”他说。</p>
周挽一怔。</p>
她最会扮乖藏拙，旁人都说她又乖又听话，陆西骁是第一个看透她的人。</p>
但他并没有深究于此，很快兴致缺缺，懒得纠结。</p>
他直起身，很淡地嗤了声，越过周挽，径直走入游戏厅。</p>
周挽忙跟上去。</p>
重新开锁、开灯。</p>
“陆西骁，你等我一下。”周挽对着前面的后背说，“我去里屋拿创口贴。”</p>
他没回答。</p>
周挽从里屋翻出一个小铁盒，又从小铁盒里找出一片云南白药创口贴，检查了确认没有过期。</p>
周挽出去时，陆西骁正站在娃娃机前，操纵着夹子。</p>
他来过好几次游戏厅，但还是头一回见他玩娃娃机。</p>
游戏机发出粉红色的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额前碎发垂着，眼神平静又淡漠，修长骨感的手指握着游戏柄。</p>
周挽刚想说，这种机器都设置过几率，刚才有人抓起过两个，现在应该很难抓到。</p>
刚要开口，夹子便稳稳钳起娃娃。</p>
随着“啪嗒”一声，他弯腰，拿出那只娃娃。</p>
周挽走上前，将创口贴递给他。</p>
陆西骁垂眸，倾身，将脸靠过去。</p>
周挽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无端屏住呼吸，有些发怔。</p>
他抬眼，目光直白，嗓音喑哑：“不是要哄我么。”</p>
他对她的内心简直心知肚明。</p>
但又从不追问为什么怕他生气、为什么在他面前装乖，永远这幅随性自在、来去自如的样子。</p>
周挽咬了下唇，强忍住睫毛的颤动，撕开创口贴，贴在他下巴上。</p>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下巴上的皮肤，有些糙，是被剃掉的胡渣。</p>
“好了。”</p>
“那走。”他转身就走。</p>
……</p>
又如往常一样，两人走在熟悉的那条寂静街道。</p>
地上落叶更多了，沙沙作响。</p>
“陆西骁。”周挽说，“之前医院里你帮我垫付的那笔钱，我能不能等年底了再还你，按照银行的利息，可以吗？”</p>
陆西骁看了她一眼，淡声：“不急。”</p>
“谢谢。”</p>
很快，走到周挽家门口。</p>
“那我先进去了。”周挽朝他挥手，“谢谢你陪我回来。”</p>
“嗯。”</p>
周挽走到门口时，身后陆西骁忽然出声：“周挽。”</p>
“怎么了？”</p>
“给。”他拿起手里的娃娃。</p>
周挽愣了下，重新走到他面前，接过，抱在怀里，很认真地说：“谢谢你。”</p>
自从周军去世以后，周挽就再没有过什么玩具玩偶。</p>
他笑了下，语气里一抹坏：“像你。”</p>
周挽低头，透过微弱的灯光看，粉色的背面。</p>
她翻过来。</p>
是一只大脸盘、绿豆眼、红腮帮、塌鼻子的屁桃君公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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