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随着马身仿佛凌空飞起,自喉头深处,发出了怒吼:“杀!”</p>
在他身后,是五千名北海卫骑兵。</p>
他们有一半人是从京师出发,穿过奴儿干都司,沿着斡难河来到万里之外的北海。</p>
还有一半,则来自北海的布里亚特部。</p>
他们曾并肩与罗刹人作战,夺回被侵占的土地。</p>
他们曾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大被同眠。</p>
在经历过无数生死之后,早已没有了汉蒙之分,他们都是大明的将士。</p>
“杀!”</p>
无数人发出怒吼,喊杀声冲破云霄,刺破了瓦剌人的耳膜。</p>
高速奔驰的骑兵猛烈地地碰撞在一起,只剩下刀光和血影。</p>
一个个瓦剌人无声倒下。</p>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所忌惮的,不过是大明的火器罢了。</p>
可现在,他们却发现,真正可怕的是,一群比瓦剌人骑射都不遑多让的明军铁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p>
有些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们放下手中的刀,跪在地上祈祷。</p>
可是,长生天的赐福却距离他们愈来愈远,上天垂青的,乃是眼前的敌人。</p>
骑兵的优势,在于其强大无比的冲击力。</p>
明军铁骑,风驰电掣,猛地撞入还来不及反应,根本没有将马跑起来的瓦剌军中。</p>
顿时,一阵人仰马翻。</p>
无数人生生被撞飞出去。</p>
冲在最前面的明军骑兵,有时人没有收住,受这可怕的惯性,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甩出去,与对面的瓦剌人撞在一起,一同跌落下马。</p>
然后,就是近身搏杀。</p>
五千骑兵的战斗力已经非常可观,瓦剌人就算躲过第一波冲击,可后面的骑队又如洪峰一般的冲杀来。</p>
三千瓦剌伤兵,本想着拼死一搏,可现在,突然有一种无力感。</p>
面对明军骑兵的冲击,而他们充其量是骑着马的步兵罢了,只能在原地打着转,拼命想要控制坐下的战马,却慌乱作一团。</p>
刀锋掠过,人头滚滚,血流成河。</p>
只一个照面,北海卫将集结起来的瓦剌人直接贯穿。</p>
楔形冲锋、分割包围,这依旧还是蒙古人的战术。</p>
曾经,蒙古人凭借这样的战术,曾将无数的王朝打了个落花流水。</p>
可现在,他们却尝到了此种滋味。</p>
哈铭对于瓦剌人的战术最是熟悉不过,此时,北海卫的阵型犹如长刀的刀尖,他处在这最锋芒之处,所过之处,无数人纷纷尾随,五千的铁蹄,卷起地上的草屑和尘土。</p>
而瓦剌人绝望的发现,这不就是当初,自己的铁骑,屠戮汉军的法子吗?</p>
贯穿了瓦剌军之后,明军没有停歇,因为对方随时有重新集结的可能,于是,哈铭勒转马头,再一次率队冲锋。</p>
“杀!”</p>
无数人娴熟的拉弓搭箭,再次朝着慌乱的瓦剌人冲杀而去。</p>
想当年,成吉思汗就是用这种可怕的战法,不断的游走,远射,寻觅机会,突刺,使其混乱,但是马不停,绝不给对方厮杀在一起,相互缠斗和鏖战的机会,而是迅速的脱离战场,最后继续游走,趁其混乱,远射,而后……继续突刺!</p>
这种战法,曾经使无数的文明,视其为梦魇。</p>
其可怕之处就在于,依靠着不断的远射和突刺,永远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一旦对手被缠上,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p>
浩浩荡荡的骑兵,再次杀入敌阵!</p>
无数瓦剌人被撞翻,坐在马上,原地打转,根本无法跑动起来的瓦剌人,一个个撞飞,被明军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后头的骑队,密集的冲锋,将这口子,不断的扩大。</p>
这一次,瓦剌人开始有些崩溃了。</p>
老祖宗们的手艺再现,可怕的是,现在自己成为了被宰割的一方!</p>
很多人失去斗志,想要逃窜,可在这里,将后背留给敌人,必死无疑。</p>
有人茫然的还想勒马冲出去,可四周都是人马,乱糟糟的。</p>
当那密集的铁骑冲过,他们妄图招架,可这呼啦啦风驰电掣而来的铁骑,岂是靠人力可以招架。</p>
无数的人,如割麦子一般的倒下。</p>
当瓦剌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们徒劳的发现,便如同当初他们宰杀明军时一般,自己所面临的处境,竟和当初的汉人,一模一样。</p>
几番冲刺,瓦剌人们彻底的绝望了。</p>
人们抱头鼠窜,甚至连抵抗,都没了心思。</p>
他们本就疲惫不堪,本就士气全无,本就无数人带伤,再没有了当初南下时的半分士气。</p>
大明骑队,却是以逸待劳,率先发起了攻击,这些人,骑射功夫,竟比瓦剌人更加熟稔。</p>
一通乱杀之后,地上已伏尸无数。</p>
许多人已落了马,此时,再无抵抗之心,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也有人飞马乱逃,可彼此之间,却不免相互践踏,死伤无数。</p>
战场上,只剩下伯颜还在拼命厮杀。</p>
他心里很清楚,今夜,将是自己最后一战。</p>
明军气势如虹,仅凭营地三千伤兵,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p>
逃吗?</p>
明军都杀到老家来了,整个大漠,哪里还有容身之地?</p>
因此,他只有拼死一搏,保留自己最后一丝尊严。</p>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伯颜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直到最后,只剩他自己。</p>
伯颜怒吼一声,似发疯一般,勒马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明军。</p>
可是,斜侧伸出两杆长矛,刺入马腹,座下战马哀鸣一声,摔倒在地。</p>
伯颜被甩出来好几丈远,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p>
他努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恢复些意识,慢慢爬起来,紧紧抓着手里的刀,如同一只濒死的野兽,做着最后的挣扎。</p>
明军却没有急着进攻,只是将他死死围住。</p>
哈铭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伯颜。</p>
他手里的刀淌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草地上。</p>
“伯颜,可还记得我?”</p>
伯颜缓缓抬起头来,火光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p>
“你是……那名送信的锦衣卫?”</p>
“不错,就是我!”哈铭停下脚步,缓缓道,“我们又见面了!”</p>
“哈哈,哈哈!”</p>
伯颜突然仰天大笑,然后说道:“你们的皇帝还不算蠢,知道重用你,现在是什么官?”</p>
哈铭平静地回道:“北海卫指挥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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