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时日没见了，妻妾二人一打照面，慧娘先觉得有些尴尬，仔细想想她们俩还真没有单独坐下来说笑谈心的时候。</p>

今日的金姨娘打扮得格外素净。</p>

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瞧不出太多脂粉的痕迹，头上也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两朵宝石珠花权当做点缀，那一身淡淡的天青月白色的衣衫配襦裙，衬得她整个人都淡雅澄净起来，略一低头，长长的睫恭顺乖巧地低垂着，时不时轻轻颤着，倒叫人生出了几分怜惜。</p>

偏金姨娘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羞涩娇媚，有的只是淡漠与冰冷。</p>

见了慧娘，她依着规矩行礼，也挑不出错来。</p>

“坐吧。”</p>

金姨娘闻言，便坐在了慧娘对面的凳子上，双手交叠着摆在身前，依旧不抬眼看她。</p>

三奴上了两盏茶来，便领着其余的丫鬟退了出去。</p>

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慧娘开口：“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上回的事情想好了没有。”</p>

金姨娘嘴角微动：“妾身也没什么好想的，任凭奶奶与侯夫人做主就是。”</p>

其实她并非没有想过。</p>

而是无论怎么想，好像都跳不出这令人窒息的一方天地。</p>

她是妾。</p>

是柳府过了明面的妾。</p>

一应手续文书，身契证明俱在，无不提醒着她的身份。</p>

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室就算拿着切结书离开，又能有什么好下场？</p>

再嫁已是艰难，又能有多好的人家会讨一个破了身子的、曾经做过小妾的女人做正房。</p>

若一直做妾，在哪儿不都一样？</p>

说起来，这世道留给女人能走的路，终究是太少了点。</p>

金姨娘明白得很。</p>

慧娘轻叹：“明日，我要去拜访我七妹妹，你随我一道吧。”</p>

金姨娘无有不从，乖乖应了。</p>

次日一早，慧娘就起身打点。</p>

这不是她头一回去抚安王府了，但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拜访，上回给了孩子礼物，只是略表心意，这回是求着丹娘给金姨娘找个出路，自然更不一样。</p>

光是礼盒，她就准备了七八个。</p>

从日常用的到那些个书画墨宝，几乎给抚安王府里的每一个主子都备了，另有两大坛子的腌菜——那是从云州送过来的。</p>

慧娘孝敬回娘家，老太太吃了赞不绝口，还说丹娘也爱这滋味，不论下饭拌粥都好。</p>

她记在心里，便也将这两坛子一道带去。</p>

到了抚安王府，丹娘亲自出来迎接，见慧娘身边的奴仆忙得脚不沾地，将那些礼物几乎堆满了，她忍俊不禁：“姐夫没怪你吧？”</p>

慧娘莫名：“怪我什么？”</p>

“四姐姐这般多礼，我瞧着都快把你们家库房 给搬空了，万一姐夫要是生气了可怎么好？”</p>

这俏皮话说得慧娘也笑了，原本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忐忑也减轻了许多。</p>

她抿嘴直乐：“你呀，就是这张嘴能说会道的。”</p>

姊妹二人相视一笑，竟有从前不曾有过的亲昵。</p>

丹娘越过她的身影往后一瞧，顿时眯起眉眼：“金姨娘也来了，快快里屋坐着。”</p>

金姨娘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往前一步福了福：“见过侯夫人。”</p>

又是一番说笑后，众人进了府门。</p>

丹娘在前头领着，与慧娘边说边逛，还领着她们二人特地去了一趟府里的菜园子。</p>

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菜田，生机盎然。</p>

远处还有三五几个奴仆正在料理田地，好一派田园悠闲忙碌的画面，瞧着叫人心情都跟着踏实平稳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