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什么好人。自他进陆家，对母亲也自来不是儿子才有的感情。</p>

最早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也许是有过儿子对母亲的孺慕，可那就是出自本能的有奶就是娘。</p>

谁给他一口饭吃，谁就能当他娘。</p>

后来，母亲教他做人，教他做一个懂得变通且正直的人。</p>

那是第一次，他心里起了异样。</p>

因为也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人看了。</p>

是人，就得有礼义廉耻，就得有人伦纲常，就得守规则秩序。</p>

陆桑榆知道生出异样的心思不对，可他抑制不住。</p>

是以有人污蔑他们母子有不伦关系的时候，他恼羞成怒，像是被人戳破了隐秘的心思，扯掉了那层遮羞布。</p>

母亲说，不用管旁人的眼光，我们自身清白就行了。</p>

可他心思不清白，越长大，越不清白。</p>

甚至有一阵，他读不进书，满脑子都是母亲美绝的脸庞，温柔恬静的模样。</p>

直到母亲当着陆家那些人指天发誓说，若做了龌龊之事必天打雷劈，让她死无葬身之地。</p>

陆桑榆怕了。</p>

他对天打雷劈这件事有了敬畏心，他怕她真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p>

陆桑榆不能想象没了这个女子，将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p>

尤其看过海晏公主给他的册子后，陆桑榆更加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活。</p>

他打定主意不娶妻，与母亲永远相依为命，奉她终老，做她依靠。</p>

马车停在院子门前，陆桑榆跳下马车，伸手扶着母亲下地。</p>

许是又饿又累，陆夫人下马车的时候一阵晕眩，差点摔倒。</p>

陆桑榆忙伸手将她接住，想将她直接抱回去，到底还是不敢，只将她扶好，低声问，“可以走吗？”</p>

陆夫人点点头，伸手勾了一下耳发，歉然道，“瞧我，人老了，腿脚都不灵便了。”</p>

陆桑榆眸光掠过她依然年轻的脸庞，想说“你不老”，辗转舌尖终究没说出口，只道，“您老了也有我，不怕。”</p>

陆夫人笑道，“你别有了媳妇忘了娘，我就谢天谢地了。”</p>

陆桑榆有一丝撕裂的怆然，悄悄蔓延在胸口，酸涩又幸福。</p>

他高大的身子将她笼在怀中，扶着她慢慢向着家而去。</p>

开锁，推门，然后将院门关好。</p>

陆桑榆欣然道，“回家了，您去歇着，我去煮面。”</p>

陆夫人却道，“你会煮什么面？我去。你那双手啊，是舞文弄墨的手，不要被烟火给熏黑了。”</p>

他忙拉着她，“母亲，我这双手，能舞文弄墨，也能为您做饭洗衣。”</p>

他安置了母亲，这才去了厨房。</p>

陆夫人叹了口气。又不是没银子，早说了请几个丫头小厮，儿子却不愿意。</p>

陆桑榆是挺不愿意的，就想和她两人住着，不乐意家里还有旁人。</p>

哪怕是守礼规矩一辈子，他也做得到。</p>

可此时，他却动摇了。是该请些人了，母亲那双手不该是整天为他操持家务的手，也不该是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p>

陆桑榆煮了面，让母亲吃了，便将她安置回房补眠去。</p>

这才去向书房，岑鸢已在那里等他了：“花生糖可还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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