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张宁宁疑惑的看了男子一眼。
“我爷爷是唐毅元,张小姐有印象吗?”男子脸上满是笑容,态度比对廖文峰这个认识的还要热情。
“唐毅元?”张宁宁柳眉拧了一下,不用多想,张宁宁就有了些印象,几乎是跟其爷爷资历一样老的的一位老一辈人物,只不过在党内的地位和分量远逊于其爷爷,是一位开国少将,动荡时也曾挨过整,平反后重新得到启用,后来一路晋升到上将军衔,不过在一次接班人的站队之中,因为站错队,受到了影响,党内地位和影响力受到了大大削弱,最后也提前从一线领导岗位上退了下来,很早就没再抛头露面。
张宁宁自小在京城长大,骨子里又流淌着红色的血液,对京城里那些同是老一辈革命家族的,基本上是如数家珍,眼前这男子她不认识,但对方报上其爷爷的名号,张宁宁几乎立刻就想了起来。
如今那些个开国元老可以说是比那些大熊猫还珍稀,硕果仅存的没几个,唐毅元虽然只是一位开国少将,但毕竟人家能活,到现在已经上了九十岁高龄了还依然健在,就冲这资历和辈分,别人也得敬上几分,张宁宁此时脸色也多了几分尊重,“原来是唐将军的孙子。”
张宁宁说着,转头看向那廖文峰及其身旁的中年女子,她倒是好奇了,这没一点教养的人跟唐毅元会是什么关系。
男子顺着张宁宁的目光望过去,再加上一来听到廖文峰和其妻子所说的话,这会结合眼前的情况,男子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头有些腻歪,廖文峰这妻子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这会被人打了,怕是一张嘴尖酸刻薄才遭了罪。
“兴邦老弟,她是?”廖文峰有点坐不住了,将男子拉到一旁,男子叫唐兴邦,对方刚才对张宁宁的称呼用了个‘您’字,听在廖文峰耳里,心头就是一颤,此刻哪里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站着。
“姓张,在京城这地面上你说有几个姓张的值得我这般尊称?”唐兴邦瞥了廖文峰一眼,微摇着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对老婆太顺从了点,这点让唐兴邦有点鄙夷,疼老婆没错,不能任之胡来不是。
“京城有几个张姓的家族呢。”廖文峰听到唐兴邦的话,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片刻,脸色一变,“是刚过世不久的张老那个张家?”
“不错。”唐兴邦点了点头,眼神从廖文峰脸上扫过,暗道你在边宁那种穷旮旯总算没呆傻了,还有点见识。
“人家那是以前张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张国华的宝贝女儿,在张家,是人人宠着,廖厅长,刚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不希望这事再闹下去,甭管你们吃没吃亏,道个歉,把事情平息下去吧。”唐兴邦再次出声道,廖文峰家和他爷爷有点特殊的交情,其爷爷以前被下放劳动时,毕竟在廖家住过一段时间,对廖家有些感情,对廖文峰更是当成子侄看待,而唐兴邦这次更是有点事要求廖文峰,边宁省财政厅办公大楼要重新兴建,唐兴邦想把这个工程揽过来,这就需要廖文峰这个厅长点头了,唐兴邦知道廖文峰不会拒绝这事,但两家的关系归关系,廖文峰帮了他这事,他总归是要欠廖文峰点人情。
不过就算是有这些因素,眼下这种情况,唐兴邦是绝对不会站在廖文峰这边帮着胡闹,跟张家对着干,除了他脑袋被门板夹了,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家就算是走下坡路了,那也是京城那些个顶个大的大家族有资格去虎视眈眈,轮不到他们唐家。
“兴邦老弟,等下我让惠红道歉,你看看能不能在旁边帮忙关说一下。”廖文峰听到唐兴邦的话,苦笑了一下,他又哪敢再把这事闹下去,就算是吃了亏,那也得摆出一张笑脸凑上前去道歉,更别说这事一开始其实还是妻子的错。
“没问题,咱们之间还见外什么,等下嫂子道歉,我在一旁也不能干看着不是。”唐兴邦爽快的点头,这个忙,还是得帮的。
廖文峰微微点头,把边上还吹鼻子瞪眼的妻子给拉过来,道,“惠红,别再冲人家撒泼了,那人咱们得罪不起,等下你赶紧向人家道歉。”
“要我道歉?”中年女子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我被打了还要叫我道歉,你怎么不说叫我去给人家下跪。”
中年女子神情刻薄,对着廖文峰也撒泼起来,“文峰,你这个厅长是不是太怂了,你老婆被人打了,你让她去给人道歉,有你这么当老公的吗,还有你这厅长当着还有什么意思,比狗屁还不如。”
“你要老子这厅长真被人撸了才开心是不是,老子这厅长真没的当了,看你不上街要饭去。”廖文峰也火了,拉着妻子又走远了几步,冲着妻子低吼道,妻子不嫌丢人,他都觉得丢人。
廖文峰平常基本没对妻子发火过,这会一黑脸,中年女子也一下被镇住,刚才还狰狞着张牙舞爪的一张脸,陡然间就乖顺下来,看了丈夫一眼,期期艾艾的道,“文峰,人家真能把你这厅长给撤了?”
“人家随便张个口,老子这厅长就别想干了,让你道歉,你还他妈给我闹,闹闹,想闹继续闹去,以后上街要饭去。”廖文峰继续板着脸,知道也就这样才能吓住这婆娘,要不然还真镇不住对方。
“好好,我马上去道歉。”中年女子忙不迭的点着头,她很在乎丈夫的官帽子,身上的名牌衣服,高档香水,品牌包包,名贵首饰,这些都来自于丈夫头上的官帽子,中年女子不着紧这个还能着紧什么?甚至丈夫下面的命根子,在她眼里都没这官帽子重要,廖文峰五十来岁了,她才将将四十岁,正是需求旺盛的年纪,廖文峰根本满足不了她,但她对这个也不是要求很高了,以前没过个富日子,她现在更在意这些物质上的享受。
“走吧,去给人家道歉,态度好一点。”廖文峰见妻子听话了,点头道。
两人返身走回去,中年女子早就没有刚才的乖戾和张狂,看到张宁宁就跟见到亲娘一样,确切的说是比亲娘还亲,对她亲娘,她都没这般殷勤的笑过。
“张小姐,不好意思,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中年女子脸上的笑容快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
“张小姐,她就是一张嘴比较刻薄了点,其实人不坏,你不用跟她一般见识。”唐兴邦适时的笑道。
“你让人打了人家这姑娘,不用道歉吗?”张宁宁看了中年女子一眼,心里头只觉得恶心,这种人的嘴脸,张宁宁真的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中年女子脸色一僵,张宁宁还要她向那小姑娘道歉?
廖文峰站在一旁用胳膊碰了妻子一下,朝妻子使了个眼神,中年女子这才不情不愿的看向那让她喊司机给扇了耳光的姑娘,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看到司机缩头缩脑的站在一旁,中年女子眉眼一瞪,似乎找到了出气筒,怒道,“小张,你还站着干什么,你打了人,还不过来给人家姑娘道歉。”
叫小张的男子听到对方的话,眼皮跳了一下,心里骂了一声***女人,刚才还不是你让打的,心里骂着,脚下规规矩矩的走上来,向那被打的姑娘道歉。
陈兴看着眼前即将落幕的闹剧,眼睛往廖文峰脸上扫了一下,刚才民警看对方的证件,嘴上有说了一句,陈兴对这堂堂一个财政厅长的前后表现,端的是鄙夷不已,没有一点身为领导干部的做派。
“张小姐,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既然碰到了,那就一块去坐坐?我爷爷这段时间在这里疗养,他以前可也是常去拜访张老。”唐兴邦见事情解决,立刻就邀请着张宁宁。
“唐老在休养,我们去打扰,怕是不太好。”张宁宁笑着婉拒。
“怎么会呢,我爷爷要是见到你,那肯定会很高兴。”唐兴邦笑容十足,“张小姐,一块上去吧。”
张宁宁犹豫着,她刚才都已经是婉言拒绝的意思了,对方还邀请,她可就不大好再推脱了,要是对方回去一嚼舌根,指不定还让人以为她一个晚辈架子比谁都大,连去看望一下老一辈的元勋都不愿意。
张宁宁转头看了一下陈兴,征询着丈夫的意思,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在外自然是要照顾丈夫的面子。
“宁宁,人家都邀请了,那就去坐坐。”陈兴见张宁宁看向他,点了点头,他也不好说拒绝的话,尽管他对那什么唐将军一点都不清楚,但从这三言两语间,也能琢磨出点东西来,估摸着又是哪一位元老了。
“好,那就去坐坐吧。”张宁宁朝唐兴邦点头道。
唐兴邦闻言,脸上多了不少笑容,目光落在陈兴身上时,刚才一直忽略,这会打量一下,唐兴邦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这位难道是陈书记?”
“嗯?”陈兴点头看向对方,神情颇有些疑惑,没想到对方竟也认得自己。
“哎呀,原来是陈书记,久闻大名了。”唐兴邦一经确认,脸上瞬间又满是笑容,“今天能见到陈书记,也是三生有幸。”
陈兴笑着回应对方,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对方倒是很会说好听的话。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唐兴邦。”唐兴邦笑着道。
一番热情的寒暄,唐兴邦已是笑容满面的请着张宁宁和陈兴一起去老爷子辽阳的别墅做客。
张宁宁没有立刻走,同那名给她们拍照的女孩说了几句,安慰了对方一下,中年女子一方道歉了,张宁宁也不会再以势压人,刚才邹芳毕竟也扇了对方一巴掌,这事现在这样解决也算是还能接受。
从山中间一条羊肠小道拐进去,走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入口,门口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把守,这里的老干休所常有已退的领导人来这里度假和疗养,唐毅元虽然没能跻身领导人的序列,但其毕竟是为数不多还健在的老一辈领导,由中央领导特批,其现在享受的是副国级的领导人退休待遇,对香山情有独钟的唐毅元,每年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疗养,所以在这里也有一栋固定属于他专用的别墅。
这些供已退老领导居住疗养的住宅别墅,通常都有很大的面积,守卫森严,宅前山后都受到严密的控制。
两个守卫的武警警卫认得唐兴邦,看到唐兴邦要带人进去,依然是要求对陈兴等陌生的面孔进行例行性的检查。
“张小姐,陈书记,都是一些警卫局定下的规矩,你们多担待一下。”唐兴邦在向警卫要求不用检查遭到拒绝后,也只能转头向张宁宁和陈兴歉意的笑笑,这些警卫都只是忠诚的执行守卫命令,唐兴邦也不至于觉得没有面子什么的。
“没事,该遵守的规矩就要遵守。”张宁宁点头轻笑着,自己爷爷曾经的警卫级别的更高,张宁宁对此很理解。
有唐兴邦这个认识的人带路,武警也只是进行简单的例行检查,随后就放行,陈兴还是头一次到这一片居住有一些现任或已退老领导的香山别墅区来,类似的地方还有北戴河、玉泉山,这些地方在古代通常就是皇亲贵胄出没的地方。
唐毅元九十三岁的高龄,身子骨依然健朗,这个时间点,他正坐在别墅里的院子里晒太阳,秋高气爽的天气,坐在青石古凳上,面前摆着一盘没下完的棋,是按照棋谱弈林新编里的一个著名残局摆的,唐毅元别看年事已高,但依然保持着爱动脑瓜子的习惯,头脑思路清晰、灵活,一点也没有近百老人的迟暮。
“爷爷,廖厅长来了。”唐兴邦径直将人带到了小院子里,下午廖文峰要过来,其爷爷是知道的,事实上,到了他爷爷这个级别,要来拜访的人也都得早早预约,然后经过老爷子亲自点头才能得以过来,当然,有时候老爷子身旁的生活秘书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从某些方面的来说,有时候他们这些老爷子的儿孙,反而不如老爷子的生活秘书面子大。
唐毅元轻点了下头,依然专注的看着石桌上的棋局。
“爷爷,你看看还有谁来了。”唐兴邦见爷爷连头都没抬,苦笑着摇头,老爷子是个老棋迷了。
唐毅元听到孙子的话,视线才微微上抬,看大张宁宁时,那看似浑浊的目光微凝了一下,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似小宁宁吧。”
“嗯,是我,唐爷爷好。”张宁宁笑着行晚辈礼。
“你这今天怎么有空转悠到我这来了。”唐毅元微微笑着,眼神又从陈兴等人脸上扫过。
“今天天气好,一家人来香山看红叶,没想到会偶遇唐哥,就被盛情邀请过来了。”张宁宁笑笑,和唐兴邦虽然没交情,但都是红色子弟,以对方的年纪,她客气的叫一声唐哥也没什么。
“这个时候确实是观赏红叶的大好时节。”唐毅元闻言,笑着点头,“看看这满院子的红叶。”
一旁的工作人员早就搬来了好几张椅子请张宁宁等人坐下,这会,大家也都默契的不提刚才争端的事,在老人家面前提这种狗屁倒灶的小事,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中年女子此刻坐在边上,老实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在这老人面前,她也不敢有半分造次。
“爷爷,这是张小姐的丈夫,陈书记,您应该知道吧。”唐兴邦坐在爷爷身旁的石凳上,笑道。
“哦,你就是陈兴?”唐毅元那为数不多的眉毛轻挑了一下,盯着陈兴审视了起来。
陈兴微笑着点头,这会他心里是真的纳闷了,唐兴邦知道他,连眼前这位老太爷也知道他,他有这么大的名气吗?陈兴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张家,他什么也不是,而在京城这地面上,这些红色家族的人认识张宁宁是很正常的事,看起来对他早就有所耳闻,就有点不正常了,陈兴深知自个没那个名气。
“望山是个好地方呐,山清水秀,崇山峻岭绵延不觉,屡有奇峰险峻让人叹为观止。”唐毅元老迈的眼神多了几分缅怀过往的回忆,“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在跟着游击队在大山里跟鬼子打游击,借助那大山的地势,跟鬼子周旋,把鬼子打得屁滚尿流,望山是个多山的地方,在大山深处,要是没熟人带路,那些山路都能把人走晕,当时鬼子被我们袭扰得不行,大部队又进不来,只能偶尔调些飞机过来轰炸,他们飞机一过来,我们躲在山洞里,飞机也于事无补,鬼子当时可是被我们折腾得哭爹喊娘。”
“唐老还在望山战斗过?”陈兴大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