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可以说他一句不好,他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凤凰。”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凤青将药瓶放进袖口里,语气平常:“杀了。”
还是开了杀戒……
鸣谷说过,凤青好多年不曾开杀戒了,这次不仅杀了曾经的弟子,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桃花咬咬唇,垂下眼睫:“青青,是我不好。”
她平日里顽劣,可从来都有分寸,不会不顾后果,这一次,是她莽撞了,她根本什么都没想,甚至使了浑身的劲,瞬移甩开了护卫,莽莽撞撞就去了。
关心则乱,所以才受制于人。
凤青端着她的脸,让她抬起眼睛,与他对视。
他问:“是你要杀他们灭口吗?”
桃花摇头:“是那只鹧鸪鸟自己扎了自己一刀,想反咬我一口。”
那只鹧鸪鸟问她要不要杀了他,她当时只说,不用她动手,在她白灵猫族统治的北赢地界里,也有一千一万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她还说,她不喜欢动粗,只要他澄清,便网开一面。她目的一开始便只有一个,让那张诟病她家青青的嘴闭上。
大概是那只鹧鸪鸟意识到了他惹到皇族的处境后果,才一不做二不休,先发制人反咬一口。
“那你哪里有错。”凤青看着她的眼睛说,“桃花,你没有不好,不需要认错。”
他总是护着她的。
她还是摇头:“我不该任性,不该冲动地找去驿站。”
一想到累得凤青开了杀戒,桃花就好懊恼,咬着唇,恨不得咬破了。
凤青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捏了捏,她就松了牙齿,唇上留下两个牙樱
“你没有理亏,也没有咄咄逼人,甚至都未曾问责,是他自己扎自己,是他反咬一口,也是他无端生事,你何时任性冲动了?即便你有,也是他们有错在先,你就是做了什么又何妨。”他嗓音低沉,眼里温润荡然无存,只余灼灼光子亮得惊心动魄,“桃花,你不该做的,是挡了这一刀。”
话里,都是维护。
比起任性妄为,他更怕她奋不顾身。
凤青问:“懂?”
他不管是非对错,让谁受罪都可以,只要不是她。
桃花迟疑地点点头,很快便又摇头了,小姑娘眼神定定地看着凤青,说:“那是银刀子,扎你身上比扎我身上亏得多了。”
妖族惧银,桃花是知道的,她毫无悔意。
这一刀,该挡,值得不得了。
凤青无奈,也说不出一句重话,耐着性子:“我躲得过。”
她回得很快:“万一呢?”
凤青一时无言了。
她像辨赢了似的,底气可足了,迎着凤青的目光,笑笑说:“要万无一失的。”
一句都不退让,她光顾着他,对自己却不管不顾。
凤青轻叹,扶着她坐起来。
他垂眸,替她掖好被角,突然说:“我不会死,自然不会有什么万一。”
她似懂非懂。
关于凤青的传闻很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很多她都没有确凿的认知,但是,她很怕一个词,生死。
凤青说:“桃花,我是凤凰,只要妖骨还在,是死不了的,所以,以后都不准做傻事了。”
声音很温柔,像在哄她。
他说,他是上古的凤凰,死不了。
不,他只是凤青而已,是她的心上人。
她点头,说知道了,说好,心里却坚定得不得了,以后啊,她还要英雄救美的。
凤青摸摸她的头,没再说什么。
不知是不是昏迷的时候睡多了,这会儿桃花一点儿都不困,小脑袋瓜里装事,满心满眼都是凤青。
她很是忧心,老气横秋地嘱咐凤青:“青青,要是以后别人说你坏话了,你都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青青几百年没杀过人,北赢的大妖小妖们都奉他为神佛,如今神佛开了杀戒,那群不知道内情的妖兽们,肯定会用闲言碎语把青青拉下神坛的。
不行!她家青青必须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
“无碍,无关紧要的旁人,与我们无关。”
他那不在意的模样……
桃花平白生出一股昂扬斗志,义愤填膺地说:“不,你那么好,一句都不让说1她鼓着腮帮子,严肃得不得了,“我在藏书院里看到很多撰写你的野史,要是以后我看到他们在野史里写你的坏话,我会气炸的。”
她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炸毛样子,没有血色的小脸添了几分生动。
凤青心软得很,轻笑:“好,都听你的。”
桃花这才喜笑颜开,心里头琢磨着,得找满满来帮着合计合计,凤青这清理门户一事,必须得洗白了。
凤青是后半夜才离开的,一直守到桃花睡着。
楚梨花等在昭明殿外,侯他多时了。
一句废话都没有,楚梨花开门见山:“是不是七百年前?”
凤青神色自若:“是。”
楚梨花眸色微沉,又问:“那凤凰一族,是你杀的?”
沉默了良久。
凤青道:“是。”
楚梨花冷笑。
前不久,他得到百灵鸟族的消息,七百年前,凤凰一族灭族,自此之后,北赢便只剩了凤青一只凤凰。
四个时辰之前,凤青抱着满身是血的桃花回来,他忍无可忍,会了一会这北赢唯一的凤凰,才发觉,他的妖气里,带了魔性。
这只凤凰,曾坠入魔道了。
七百年前凤凰一族灭族便解释得通了,除了凤青,谁有那样的本事,将上古的凤凰杀得一只都不剩。
殿外,光线昏暗,他们背光对立,梨花咄咄逼人:“你连血亲都能杀个一干二净,能保证他日不会伤我妹妹?”
凤青沉默,一言不发。
妖族若坠魔道,人性泯灭,兽性本恶,不识亲缘,嗜血成性。北赢自古坠入魔道的妖,没有一只例外。
他保证不了,根本想都不敢想。
“你回听茸境吧,让桃花在大阳宫养伤。”梨花抬眸,目光落在凤青脖颈后面的血色筋脉,几乎爬到了耳背,冷声道,“你再不走,我怕你对我妹妹兽性大发。”
这一身魔性,恐怕,早晚压不住,更何况,这入了魔的凤凰,玩什么不好,偏偏学人玩动情。
情生贪,那是万恶之首。
凤青走了,当夜便回了听茸境。鸣谷后一步离开,给桃花留了一句话,只说凤青旧疾发了,要闭关。
桃花是知道的,凤青身上有伤,旧伤未愈,却总是因为她,一次一次添新伤。
桃花很想陪凤青一起回听茸境,可梨花哥哥说她的伤不能颠簸,而且听茸境极寒,不利于她养伤,好话歹话说尽了,可桃花还是想回听茸境找凤青。
梨花哥哥便又说,她是伤患,需要人照顾费心,回了听茸境会叨扰凤青静养,这个理由才说服桃花,乖乖留在大阳宫,她想,等她好了,她就立马回听茸境,然后衣不解带地照顾青青,表现她温柔贤惠又能干细心的一面。
所以,她要先把自己养得活蹦乱跳,好好吃药,再苦的药都一滴不剩。
桃花卧病的第七日,花满溜出赤练营来看她,他前脚刚进来,梅花酥后脚就出去了,打了个照面,梅花酥却头都不抬,目光都不施舍一个。
花满没好气地喊:“梅花酥。”
梅花酥一个瞬移,闪了。
花满:“……”那感觉就像心口卡了一口老血,堵得他啊,不爽,“她怎么看到我就跑埃”
桃花靠着床,正在专心手里的刺绣。
昨日张大蟹来看她,说他后娘给他爹爹锈了个荷包,他爹爹感动得在湖里翻滚个不停,说是宝贝得不得了呀。
桃花觉得她也可以学以致用,绣一个顶顶漂亮的荷包给青青,势必要感动得青青背着她去月亮上飞几圈。
然而,她女红是真烂!
桃花埋头致力于她的荷包,匆匆瞥了花满一眼,回了他一句:“可能是被你丑到了。”
花满听了,立马跑到一旁的梳妆铜镜前,左照照,右照照,镜子里的一张脸,鼻青脸肿的,丑得他都怀疑种族了,他懊恼地扯了一把头发。
桃花便问:“满满,你怎么变猪头了。”
花满哼唧:“跟一只猪打架了。”回问了桃花一句,“你怎么被捅了?”凑上前去,瞧了一眼桃花手里的刺绣。
被丑到了!
桃花拿开,不给他看,换汤不换药地说:“我师傅跟一只鹧鸪鸟打架了。”
花满瞟她:“那怎么是你被捅?”
她一脸骄傲:“我英雄救美埃”
花满给她翻了个大白眼。
“桃花,那只凤凰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他好生好奇呀。
不止桃花被灌了迷魂汤,还有桃花的爹爹娘亲,还有他的红兔子大伯,一个一个都魔障了似的,那是爱得死去活来啊,就拿他家红兔子大伯来说吧,他紫湘大伯母都没了十几年了,他大伯父守了一座坟,要死不活了十几年,曾经滚天滚地滚遍北赢各大草坪的红兔子妖尊,这十几年,看见母的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守身如玉的呀,这几年又满世界去找他大伯母的转世去了,他奶奶说,人虽有三世,可谁知道大伯母这是第几世,就算真有来世,万一生为了男子,他大伯父岂不是要取个男人回来……
哦!天啊!
花满觉得这些被灌了迷魂汤的都无可救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