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了。
徐福握着缰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踩在了松软的黄土之上,他看了看周围,这里的一切都好似被挂上了一层黄色的锦帘,一切都是透露出淡淡的色泽,没有什么树木,也看不到什么绿色,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黄色的土壤,却又不是黄沙。
风裹挟着些许的沙,围绕在了周围,不是炽热,也不寒冷,刚好能够吹去浮躁,给与些清凉,在这黄色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烟,没有喧嚣,徐福的心,也就平静了下来,他牵着马,缓缓走到了一棵老树的面前,老树也不是绿色的。
早已枯萎的它,反而是透露出与大地一般的色泽来,将绳套在了枯木上,徐福便卷开了帘,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师君,让他站在地面上,一只手依旧扶持着他,又拿起了拐杖,放在了他的手中。
“师君啊,我们到凉州啦1
“凉州?”
贾诩那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了一丝精光,他看向了周围,看着那熟悉的风沙,低着头,看着那没有任何植被的土地,开心的笑了。
“家....”
“对,我们到家了1
贾诩颤颤巍巍的朝着前方走着,漫无目的的,摸一摸面前的枯木,又低头掊起一些土,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渐渐的,他好似也清醒了过来,看着一旁的徐福,眼里却没有半点的浑浊与茫然,“元直啊?”
“哈哈哈,师君,是我,你终于认出我了。”,徐福非常的开心,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回到凉州之后,自己的师君竟还有些好转的迹象,连着好几天,贾诩都是出于非常恐惧的状态中,他不认得徐福,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坐在马车内,惊恐的看着徐福,每一次看到徐福,所要问的,只有一句话,“你是谁?想做什么?”
就因为这个,徐福好几次被地方官吏所拦截,因为地方亭长里长前来的时候,贾诩总是跟他们求救,说自己被一个不认识的贼人挟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结果呢,就是这些亭长之类的,直接把徐福给按在了地上,徐福不是打不过他们,只是无法还手。
费尽心思的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拿了无数的文书,甚至都是询问了县里州郡,他方才能继续的赶路。
不过,纵然是这样,徐福也没有半点的抱怨。
在他的这一生里,阿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去,只有一个阿母,含辛茹苦的抚养着他,年轻的他并不懂事,跟着一群好友为非作歹,成为了恶名远扬的游侠,直到他被官吏所抓获,险些身死,回到家里,看到为他哭的双眼都已经睁不开的阿母,他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从那之后,他开始读书习文。
进了兵学,去了南军,阿母非常的开心,送他离去,让他勿要想念自己,要报效大汉。
可是,仅仅在南军待了两年,他便听到了阿母病重的消息,可那时,他是没有办法离开南军的,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师君,师君派人照顾好他的阿母,又将他从南军接出来,让他去看望,就这样,过了一年,阿母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是,在最后一刻,他也陪在了阿母的身边。
师君是他的恩人,也不计较他原先的那些行为,对自己所知道的,没有半点私藏,无论是他写的兵书,还是时政,他都是通通交给了徐福,就连天子最为隐秘的一些行动,他也交给了徐福,徐福心里很是感动,也很是感激,师者如父,他是将师君当作阿父来对待的。
浑噩不清的贾诩,在这一刻,回到了原先的模样,面带笑容,轻轻抚摸着胡须,眺望这片土地,略有些激动,徐福扶持着他,他也不知道师君究竟在看什么,徐福从马车内找了席,又找出了一些吃的,喝的,师徒两人就如此坐在了黄土上,看着远方。
“师君,再休息一会,我们接着赶路。”
“去哪里啊?”
“武威郡啊,那里不是师君的家乡麽?武威郡姑臧县...”
徐福有些疑惑的问道。
贾诩摇了摇头,说道:“不急,不急,再等会,师君给你看看西凉最美的风光...”
徐福看了看天色,还是无奈的答应了。
“我年轻的时候啊,西凉可是乱的很啊,羌人,土匪,马贼,就连一些农夫,家里没有存粮了,就把那装粮食的布往脸上一蒙,就出来劫道了,我家里还算过得去,不过,我小时候也比较顽劣,总是逃出去,也不怕劫匪什么的....”
“家里人总是管不住我,我这个人啊,就是爱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啊,以天地为家,四处游荡,这才是享受,没有人管我,没有人理我,更没有想害我,想杀我,多好啊,可是我懒啊,我不喜欢耕作,我便读书,想着有个名士的身份,日后出去,也能混吃混喝...”
“渐渐长大了,我读的书也就多了,乡人大多敬佩我,地方也开始对我征辟,呵,我岂能给那些蠢物当犬?被困在一牢狱内,整日忙碌,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就离开了家乡,在整个西凉游荡,遇到了劫匪,我就说自己是段公的外孙,扯上虎皮,他人也不敢为难我,甚至啊,还有几个羌,马贼首领,都成为了我的好友。”
“奈何,鲜卑狗打了进来,我逃回了家乡,只是因一时心善,出了个主意,就被庙堂注意到了,郑公举荐,我去了雒阳,这么一去,我的一生就过去了,我不想建功立业,我也不想进什么忠烈堂,我只想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没有人吓唬我,让我去做这做那,我就知足...”
“可惜啊,我这一生,终究是没有过的如意啊,没能如愿以偿。”
“答应我一件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