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银屏和张雪瑶一行,萧煜默默盘算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返回东湖别院,而是沿着东湖缓步慢行,谢思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刚才马车中的姑娘就是让你舍生求药的林公主了吧。”
萧煜喟叹道:“是啊,就是她。不过她不是以前的她了,而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女子的思维如天马行空,说道:“又有谁是不会变的呢当年的潇洒名士变成了日后让天下士子畏之如虎的暗卫大都督,那位胸怀大志的四皇子杀死了亦师亦友的张江陵,视庙堂于无物的横渠先生做了张太师,就是我那个素来以狂士作派而著称于世的父亲,现在不也是收敛了棱角,殚精竭虑地为家族谋划人总归是会变的。”
萧煜终于是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谢思又是红了面庞,不说话了。
萧煜安静等她恢复平静,缓缓说道:“你有没有很奇怪我能够走到今天若不是出了个萧烈,萧家只能勉强算是个二流世家,与门阀二字还差着好大一块儿,不说比起卫国的几大世家,就是比起你们这些江南世家,在底蕴上也差了不少,天下俊彦,后建的世子完颜弘,卫国的贵公子公孙仲谋,林林总总,比家世、比师承、比能力,怎么就让萧煜这个竖子拔得了头筹说实话,我也是稀里糊涂啊,就像一场梦,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成了割据一方的西平郡王几年前还是个吼破喉咙都没人理睬的小角色,现在跺跺脚,就能让西北地动山摇,动作大些,甚至还能让天下侧目。一步登天不过如此,这不是梦是什么”
谢思安静倾听,并且恰到其分地露出一个疑问神情。
萧煜自嘲道:“有时候我也在想,若真的是一场梦,会不会在某一天我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大厦将倾,西北的基业如沙滩堡垒,一个大浪之下就分离崩析,我又重新变回了那个一文不名的小卒子,挣扎在生存线上,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我不想从这云端上跌落下去,所以我就只能不断往上爬,学着那些帝王心术,学着那些历代掌权者。蓦然回首,已经变了太多太多。”
萧煜找了招手,示意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谢家想千金与自己并肩而行,“按常理说,交浅言深是大忌,不过你既然说认识我很久,那咱们就算半个故交,我也同你说些平日里不好出口的话,算是对得起谢先生为你布置的一番苦心。”
这一次,谢思可是真真的脸皮红透,从脖子一直到耳根,鲜红欲滴。
萧煜不以为意笑道:“要不怎么说权势是个好东西呢如果我还是以前的东都萧煜,这空儿恐怕让你这位谢家千金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至于谢先生、杜真人这些人物,更是可望可不可及喽。”
谢思摇头道:“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不以成败论英雄。”
萧煜开怀大笑道:“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句话本是出自萧瑾之口,对小皇帝秦显所说。不知怎的流传出了宫闱,连同萧瑾的其他言语,一起名动士林,一位老夫子在一次名士云集的望天台酒会上就曾说过,萧家两位公子,大公子萧煜以割据西北的跋扈“武功”名动天下,二公子萧瑾却是以如天上谪仙落世的“文名”名扬天下。
谢思掩口轻笑问道:“王爷也听说过萧公子的临江仙”
萧煜神情随意道:“萧瑾素有早慧,这段时间更是被誉为天上谪仙下凡,生而知之,他的几篇文章和诗词,就是在民风彪悍的西北都有流传,我若是还不知道,就未免太过孤陋寡闻了。”
谢思继续问道:“那王爷你知不知道那位神秘莫测的天机榜主人最近刚做了一个俊彦评”
萧煜摇了摇头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