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停着一支长长车队,两旁摆出的是亲王一级的全副仪仗,最中央位置则是一架如同小山一般的华贵马车,由五匹通体一色的白马拉动,仅次于天子驾六。
林银屏抱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萧玄站在王府门前,望着这辆马车微微蹙眉,对身后的韩雄道:“韩都督,本宫此番前往东都祭拜王太后,路途遥远,这马车虽好,只是世子年幼,怕是受不得马车颠簸之苦。”
林银屏的语气轻淡,韩雄的额头上却是渗出汗珠,急忙道:“是卑职思虑不周,还望王妃恕罪。”
林银屏将怀中萧玄交给墨书,然后看了韩雄一眼,轻声细语道:“你是王爷亲自任命的武官,本宫虽有监理中都之权,但早已归政于王爷,哪有权利处置于你?只是本宫乃一介妇道人家,久不出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章程,韩都督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就是。”
韩雄仿佛背负了千钧之重,弓着腰道:“没有为难,没有为难,据卑职所知,如今城内还有一座步辇,其大如斋阁,内分客室内室,可设屏榻及侍女二人,只是此轿要三十二人抬,实在太过招摇,恐怕……”
林银屏打断他道:“就用这个吧。”
韩雄不敢再多说什么,恭声应诺。
林银屏看着韩雄匆匆离去后,回头向身后的恶虎问道:“曲都督到哪儿了?”
恶虎轻声道:“回禀王妃,曲都督来信已至西岭口。”
林银屏接着问道:“王爷那边有什么消息?”
恶虎顿了一下,低声道:“王爷已经去了梅山。”
林银屏脸色微微一变,沉默稍许时候,缓缓道:“你通知曲苍,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丹霞寨,本宫今日就要启程。”
东都
随着局势不断变化,东都城中的诸多权贵们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再不复前些年的跋扈张扬。
张余和齐豫这两位出身公侯之家的公子,最近没去富贵迷人眼的秋台,而是各自躲在自家的府邸里,修身养性。
两家离得不远,两人更是自小熟识,张余在“修身”数天之后,终于是按耐不住性子找上门来,也不用通传,径直去了齐豫的书房。
书房中,齐豫正捧着一本儒家经典,见到张余进来后,放下手中典籍,笑道:“就知道你要过来。”
张余叹气道:“难怪我爹总说你每逢大事有静气,让我跟你多学着点,现在西北大军都快打过来,你还沉得住气?1
齐豫不急不躁道:“沉不住气又能如何?”
张余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去江南。”
齐豫淡笑道:“跑?如今你出得去东都城?早在三天前,萧公鱼萧大人就已经封锁全城,如今的东都呐,是有进无出了。”
不等张余如何震惊,齐豫又接着说道:“话又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跑?我们好歹跟西北王有点香火情分,与其去人生地不熟的江南,倒不如留在东都,以观时局。”
张余愣了许久,然后苦笑道:“谁能想到人生际遇如此,前些年,我们几人还在一起饮酒作乐,共同品评四大美人,如今那位已经是娶了清月公主,又将后建圣女秦穆绵纳为私宅,平草原,入西北,逐鹿天下,当年平辈相交的友人,日后怕是要有君臣之别了,世事难料莫过如此,世事莫测埃”
齐豫语重心长道:“你能想明白君臣之别就好,西北王若是能入主东都,你要记住一点,他能记得故人香火是情分,忘了那是本分,我们万万不可强求,以免招惹祸端,毕竟祖宗积攒下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富贵,我们能守住这份家业便是万幸,至于其他,就看天意了。”
张余郑重点头道:“我记下了。”
齐豫端起桌上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凉意传遍四肢百骸,轻声道:“那我就放心了。”
齐豫又拿起刚才放下的那本儒家典籍,问道:“现在能沉住气了?”
张余点头嗯了一声。
齐豫低下头去,笑骂道:“那还不快滚?站这儿打扰我读书。”
张余嘿嘿一笑,就要转身出门,不过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这几日的朝会,大丞相一直没有现身,大丞相去哪了?”
齐豫一怔,然后缓缓放下手中刚刚捧起的书卷,迟疑道:“若是我没猜错,大丞相应该是去了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