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行脸色凝重,低下头去,不敢轻易开口。
萧煜停下脚步,扶着小径旁的一棵粗壮大树,望向头顶的树冠,“就像这棵树一样,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萧煜的五指慢慢抓入树干之内,“树底下的人,抬头看不到天,只能看到树冠,久而久之,就只知道有树,而不知道树上面的那一片天。”
闽行的头垂得更低,默不作声。
萧煜转过身来,望着闽行,平淡道:“知行,你明白孤的意思吗”
闽行小心开口道:“王上春秋鼎盛,如日中天,在王上之下,从来都没有参天大树。即便是有,也遮挡不住王上可普照十地八方之光。”
萧煜的脸色似笑非笑,眼神却是逐渐冰冷起来。
这位志在天下但身体境况不算乐观的江北之主,沉声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树不是一天长成的,天也不是一天被遮住的,日月终要换新天,这样的浅显道理,你也不明白”
闽行察觉出王上已然有几分怒意,立刻单膝跪地道:“臣驽钝,请王上恕罪。”
萧煜冷哼一声,脸色归于平静,平静道:“你就是该聪明的时候糊涂,该糊涂的时候又聪明,所以总是办错事,总是被魏禁压一头,若是刚才的人是魏禁,他不会等到孤把话挑明。”
闽行额头有冷汗渗出。
萧煜继续转动手中的菩提子,自从废除自身魔门修为之后,天魔已不在,只是心魔欲念却是无法根除,萧煜深知所谓心魔其实是来源于己身,故而他便愈发亲近佛道,最近更是忌荤腥,忌女色,忌声乐,常常手掐菩提子,遏制心中万千妄念。
萧煜刚才差点忍不住要将整棵大树从中折断,直到数完菩提子,心境才再次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淡然道:“孤只有玄儿一个儿子,命中也不会有第二个儿子,孤这辈子的基业都指望着他继承下来,所以在此之前,孤要亲手为他扫平道路。”
闽行地头道:“臣定当竭力辅佐王太子殿下,死而后已。”
萧煜语调缓慢了很多,“这些话,孤本不该对你说起,不过孤想让你看住一个人,又不能不说。闽行,你记住一点,树底下是长不成树的。”
闽行低头应诺,脸色苍白。
萧煜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厌恶神色,不过被他很好地掩饰过去,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去吧。”
闽行半弯着腰,徐徐向后退去,直到退出三丈外后,才转身离去。
在闽行离开后,萧煜突然脸色狰狞,一掌将那棵大树从中斩断。
随后他收起手,脸色骤然平静下去,轻声道:“你这种不成材的东西,再给你百年时间也是块难雕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