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摇头:“我们这次来的突然,打了许国人一个措手不及,我们不能丢失速度这个优势。魏军佐提的主意很妙,但这个主意却是基于战车与步兵的速度,军佐没有体会到骑兵的速度,感受不到骑兵队快捷……”
赵武用手一划拉:“三里方圆的城墙,对于骑兵来说,只是几个呼吸的距离——我用你的计策前半段,用辅助兵堵城门,而后,用骑兵冲击出城的士兵,我正是要他们出城作战,我要许国的国君在城墙上眼看着我砍杀他们的勇士。”
做霸主是什么意思,就是做黑社会老大,要让小弟乖乖交纳保护费、服从命令听指挥——所以,霸主光有仁慈是不够的,还要让小弟害怕——魏绛的兄长、中国第一雄辩家魏相说过:霸主是让人怕的,霸主是孤军奋战的,所以他们才是霸主。
国都的城郭居住的都是什么人,基本上都是些王公贵族,出手劫掠他们,即便是按照春秋礼仪的抢劫,只拿走财产不伤害生命,那也会引的许国国都在城里坐不住,他们是毕竟会出兵的,赵武想做的就是:在野地里依靠骑兵优势,一战瓦解许国最后的抵抗,他、让他们今后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晋国军规森严,赵武作为军中主将决定了的事,魏绛虽然年纪大一点,但作为副将,他只能服从,而且按他的性格,还会执行的很完美。
这一天夜里,新军睡的很安稳,初次上阵的魏舒刚开始难以入眠,魏绛提醒:“放心,你也要多想想小武的性格,这人谨慎的出奇,以前他跟荀罂被人偷袭过一次,这天下间还有人能偷袭的了他第二次。”
魏舒一琢磨,这话也对,听着赵武屋内传来的微微鼾声,魏舒安然入眠。
赵武房里发出的鼾声不是赵武本人发出的,他来自潘党。自从得到养由基阵亡的消息,潘党一直显得心事重重,他失眠了,但奇怪的是,到了临战时刻,他烦躁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入睡得很快。
赵武屋内除了潘党,还有来自英国的剑术大师英触,谨慎小心的赵武,把这两人安排在自己房子里,这样,一旦有事情发生,远攻有潘党,近战有英触,至于他,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躲在后面,专门负责夸奖自己手下大将的勇猛。”
这次出门,赵武随身带的人都是猛将型人才,因为家里安排的内政计划过于庞大复杂,所以擅长内政的齐策、师偃、师修等人都留在国内,连负责后勤补给的东郭离他也没有带上,只安排了几个赵城学宫的实习生负责后勤。
除此之外,除了武清、武连留守甲氏外,武鲋惯例留守赵城,其余的人都出来了,神箭手卫敏负责先锋(先驱),林虎作为殿后(后劲),铸剑师熏负责统领辅助兵,赵武的御戎依旧是潘党,车右便成了剑术师英触……如此一来,在大规模战斗,赵武便可以用猛将的姿态,摆出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狂攻阵型。
开玩笑,“天下第一”现在给他赶马车,轮也轮到他赵武在这个世界“勇猛”了。
许国人首先尝到了“赵式勇猛”,清晨,晋国新军埋锅造饭,熏将武器发给了辅助兵——你还别说,赵氏的辅助兵武装起来,比正规军还象正规军。
别的家族没有那么多预备武器,赵氏别的不多,劣质武器一大把,这些劣质的铁剑,虽然赵武看不上眼,但擦干净了,闪闪亮亮的,很唬人。而许多国家,正规军还装备不上这样锋利的的铁武器。
这年头,对士兵的防护简单,有一身木甲已经很奢侈了,但因为棒球运动的普及,赵城的百姓谁家里不藏有几副柳条编制的防护甲,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所以,一旦上了战场,赵氏辅助兵把自家的收藏都拿了出来,立刻化身为重装甲士。
国家武库配发的铠甲不见得合身,士兵们自己的收藏都是量身定做的,结果他们比正规军还要整齐,一看就是征战多年,沙场余生的老兵——要不然,他们的铠甲不会这么合身。
如此一来,只装备刀剑的魏家辅助兵就像一群真正的业余士兵。但没办法,这并不是赵氏对他们的差别待遇,赵氏没义务给其他人发铠甲。魏家的人也看到了,所有的铠甲都是从士兵自己的包裹里取出来的,不是国家武库的配给,所以魏家士兵只能满腹委屈的,用哀怨的目光望着自家的家主。
“赵武子是怎么做到的?”魏舒最张得太久,下巴都酸了,他疑惑的问自己父亲:“这才几年……想当年,赵武子加冠的时候,他连武士和农夫都是我们支援的……刚才,我还看到几名魏家的武士,那几个小子现在眼睛都扬到天上去了,见了原来的家主也不打招呼。
那几个小子且不说了,他们原来是魏家正卒,现在成了小头目,自然应该配上最好的铠甲与武器,可我还碰见几个魏家的农夫,其中一个老头,五十多岁了,也打不了几年仗了,可就连这老匹夫也穿了一身木甲,胸前还有一个青铜护心镜……他还带着头盔呐。”
春秋战国时代,头盔可是稀罕玩意。现代挖掘的秦兵马俑中,那么多秦军士兵,竟没有一例戴头盔的。所以魏舒对一个老头戴上头盔感到非常不满。
魏绛穿着魏锜留下的铠甲,这套赵武赠送的铠甲,已经成了为家的传家宝,只供魏氏家主出战的时候穿戴——这套铠甲是有头盔的。听了魏舒的话,魏绛摸了摸自己的头盔,怂恿说:“你去找赵武,就穿戴你如今身上这套木甲,他要装糊涂,你就直接跟他嚷,要出战了,你还没有合适的铠甲——问他借,我魏家人借东西,向来就是‘老虎借猪’。”
此时,赵氏武士首领卫敏领着晋军的先驱已经开拔。林虎正暴跳着,为失去先锋的位置感到不满,魏舒衣衫单薄,手里拿了一柄擦不亮的青铜剑跑了过来,殷勤的询问赵武:“军将,我们左矩该如何行动,还请指示。”
赵武纳闷:“昨天晚上不是说的很好嘛,我们谁拉的屎谁负责,我赵兵作为机动力量,驰援四个门,怎么,魏家的子弟连抢劫都不会了?”
赵武调侃完,催动自己的战马准备出动,魏舒急忙拉住赵武的鞅(马缰绳),急切的大喊:“军将,我们就要出战了,我就这样出战吗?”
赵武笑了:“你父亲让你来的?魏家子,可不憨厚呀。”
赵武在马上一挥马鞭,指点着熏,吩咐:“给他弄一份铠甲武器,好好地装扮起来,魏家的人对我赵氏有恩,库房里的东西任他挑选,不要怠慢。”
魏舒兴奋的跳了个蹦子,生怕赵武反悔,急忙拉着铸剑师熏前去选择铠甲武器——铸剑师熏来自吴国,他现在负责赵氏的营造工作,类似“侯奄”的职务。人们通常用他出生的国家来标注他,称他为吴熏。就像对卫敏、英触的称呼一样。
魏舒穿好铠甲,选了一柄装饰华丽的剑——他知道赵氏以擅长铸造铁器著称,所以他没有选择青铜剑,而是选择了一柄金柄兽首刀,那刀柄的形状像鸟头,剑刃是曲刃……这其实是一柄马刀,但这时代,“刀”这个词还没有出现。
魏舒披挂整齐,兴奋的冲到小邦的中心广场,打算寻找父亲炫耀,却发现赵武还没有动身,他正在战马上弓着身子,聆听军中斥候的汇报,满脸都是纳闷与不解。
收了人家好东西,魏舒有点脚软嘴软,看到赵武在那里犯疑惑,他凑上前去问:“军将,有什么不解之处,说了给我这个小(军)尉听听。”
赵武冲魏舒抬起头来,困惑的问:“都说许国是小国,怎么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许国的国都大的超出了预料。”
魏舒也觉得不可想象:“不可能啊,许国是小国,他们没有过多的人力修造大城,再说,这几年也没听说许国大兴土木了……军将,斥候是怎么报告的?”
赵武看了一眼那位斥候,顺嘴说:“据斥候报告,他们奔驰了不久就遇到了许国的城墙——这距离不对,那个地方原本是我准备埋伏伏击军队的地方,现在那里是城墙。”
那位斥候满腹委屈,魏舒难以置信,又亲自询问了一下斥候,问完,他努力憋住笑,向赵武解释:“军将,没错,那里是许国国都。”
赵武明白了,他镇定自若的点点头:“斥候说绕城一周大约需半个时辰的时间,看来许国国君最近偷偷筑城了,他们的国都大的超出我们的预料——人都说三里为城,七里为郭,许国的国都居然超过了七里方圆。”
左右都在憋住笑,魏舒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容,她剧烈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解释:“军将所说的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谁还遵守这个——从几十年前开始,各国都开始在郭外再修一道墙,形成数道防卫墙。斥候看到的那堵墙,不是‘城墙’,是‘郭墙’。”
赵武哦了一声:“可是,你说的那座‘郭墙’之外,为什么还有零零散散的居民点,形似又一个城郭。”
魏舒弯下腰,冲着地面浑身抖动半天,这才直起身,忍住笑继续解释:“军将,我们可是霸主国啊,你难道没有去过我们的国都,看看我晋国的国都是什么样子?相比我晋国,许国的国都还算大吗……我听说赵城正在将城下七町连接起来,再筑一层町墙,这难道不是‘郭外加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