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姑娘又恰逢老太爷中风,若是知晓这消息,还不省得是如何的伤心欲绝呢。
梅染是不愿意姑娘省得这件事的。最好连宁家的定亲宴也不要去。
可到底,姑娘还是省得了。
梅染瞧着姑娘若无其事地收起请帖,柔声道:“今年康乐坊的喜事可真多。”赵锦衣将请帖扔在妆桌前,怔愣地坐了半响,才道:“今儿就梳个简单些的发髻罢。家中出了事,理应低调些好。”
镜中少女神情木然,脸色惨白,唇色也不好。
梅染不敢违背姑娘,给姑娘绾了简单的双丫髻,用了紫色的丝带。
姑娘像没事人一般站起来,走了两步,却是回头朝她笑笑:“今儿取的早食可是凉了?横竖天气热,将就着用罢。”
说来也怪,今儿的日头高高挂着,热得人背后薄薄的沁了一身汗。
赵锦衣先去泰安院看祖父。
赵承欢远远的就看到她,原来想转身离去,却是又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才阴阳怪气道:“天气热了,不省得我的好侄女,可让苗姨娘入土为安?”
赵锦衣睨他一眼,淡淡道:“倘若三叔父囊中羞涩,无钱买冰,侄女倒是愿意慷慨解囊的。”
赵承欢气得直翻白眼。
赵锦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他:“侄女十分好奇,三叔父口口声声说疼爱苗姨娘,可苗姨娘腹中的一双孩子被人挖去,如今不见踪影,却不见三叔父关心,可真是怪哉。”
赵承欢的白眼翻着:“昨晚我早就遣人去追查了,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是吗?”赵锦衣应了一句,没再理睬他,只进了内室。
阿爹赵承德神情疲倦地坐在赵庆榻前,见她进来便道:“发生那等事,你三叔父应是不想的。如今我们赵家正是多事之秋,理应团结才是。”
赵锦衣倒了一杯热茶与阿爹,乖巧道:“是。”心中却是道,倘若人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这世间不省得有多美好。倘若她没看错的话,三叔父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伤心。
有些人为了骨肉可以舍其命,可有些人为了自己,可以食骨肉。
赵庆仍旧没醒。
赵锦衣注视着祖父突然显得分外苍老的面容,忽而觉得浑身疲倦不堪。
许是她这十几年过得太顺遂了,是以这几日上苍尤为的“眷顾”她。她忽地不想去寻长春了,也不想知晓谁是凶手,更不想去看与宁咏定亲的是什么样的姑娘,她此刻只想安安静静的守着祖父。
她呆呆的坐着,忽而有一双柔和的手轻轻拉着她:“衣儿。”
赵锦衣转过头,望进阿娘担忧的眼中。哦,阿娘定是省得了,宁咏与旁人定亲的事。
她忽而鼻头一酸,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吴氏轻轻叹了一声,将女儿揽进自己温暖的怀中。阿娘如此,赵锦衣哭得更厉害了。
赵承德唬了一跳,连声道:“好衣儿,你祖父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老爷子自幼疼爱衣儿,爷孙俩感情好,他是省得的。呜呜,瞧着女儿哭得这般厉害,他也想哭了。
此时被留在泰安院一夜的王医工打着哈欠走出来,瞧见赵锦衣正与吴氏抱头痛哭,赵家二老爷亦是双眼满是泪意的样子,不由得唬了一大跳:赵家老太爷去了?
他紧赶慢赶的扑到赵庆跟前一探,老爷子气息虽微弱,但还是活着的啊!他满脸疑惑地看着赵承德。
赵承德有些讪讪:“小姑娘与她祖父感情好,一时伤感,一时伤感。”
有外人,赵锦衣不好意思再哭,只伏在阿娘怀中,贪恋阿娘的温暖。
吴氏一时母爱泛滥,脱口低声道:“待阿娘替你好生教训那宁家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