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经济作物,集体的。”林玉珠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割麻、撸叶、剥麻、刮青、浸麻、漂白、晒麻,以后也是你劳动任务的一部分。”
“诶?”林玉兰眨巴眨巴眼睛,“没了?不捻成线织布?”
林玉珠回想了一下,摇摇头,“生产队组织社员制成丝苎麻,然后运去县里收购站直接卖钱,村里好像没人会织布。”
“我!我会1林玉兰拍得胸脯咚咚响,“我外婆在世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要抓我去传承衣钵,特别可怕!在织机前边一坐就是一天,每天坐得我腰酸背痛腿发麻…”
“你还有这手艺?”林玉珠非常意外,“我看你也不像坐得住的性格啊?”
林玉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外婆说工业发展太快了,很多老手艺都断了传承,年轻人不学,以后就只能看看纪录片了。”
“我倒不在乎什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我就是想顺了她的意。我小时候是养在我外婆家的,那时候总觉得她天天拉着个脸肯定不喜欢我。”
“有一回我半夜发高烧,她背着我去医院,坐在那看我打吊瓶呜呜地哭了一宿。”
她抬起头望着远处笼罩在暮色里的连绵山峰,“其实,我还挺想去那个小镇子看看我姥姥在不在那,年轻时候长啥样。”
林玉珠默默听着,她见过太多的留守儿童,他们的童年都不是完整的。
她笑着揉揉林玉兰的头顶,“行,等中秋吧。我看能不能攒点钱和粮票,到时候弄个介绍信陪你去碰碰运气。”
夜课可以不上,劳动任务还是要听的。
林玉珠依旧空手去学堂,倚在门口听完劳动任务安排转身走人。
“林玉珠,侬等一下。”
林玉珠跨过水沟,回身颇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手拿书本的周知青,“有事?”
林玉珠不爱窜门,劳动任务分得很散,只要不刻意见面,她和周知青一天也见不着两回。
周知青被她冷淡的语气激起了一丝耻辱感,捏书本的手指紧了紧,向来温和的声音提高了很多。
“队长叫我来给大家教知识,学习机会来之不易,要珍惜,晓得伐?侬现在的学习态度是非常差的,侬晓得伐?”
林玉珠舔了一下后槽牙,嘲讽地勾起嘴角,“你是在说教?我还以为你要道歉。如果不是,那我先走了。”
她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的宋毅,心说宋钢铁这种嘴硬的都会跟人道歉,比周知青可爱多了。
纸条情书的事,不管是不是她说的那样,起码在众人面前有了明面上的解释。
不管怎样,周知青都不该用这种傲慢的态度来跟她说话。
周知青颜面扫地,眸光阴沉地望着她腰杆笔直的背影。
村里人对他都很客气,甚至有些捧着,这一刻,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鄙夷。
而且是来自一个曾经对他满眼钦慕的人。
“队长!侬好去管管她唻!我牺牲自己的时间给她讲课,到头来还要我道歉1
宋毅抱臂靠在门框上,暗暗压下翘起的嘴角,正了脸色,“她不学就算了,你继续讲课,我办公室还有事。”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转身迈过水沟大步迈进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