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簌脸色顿时变了,云氏以为她是在介怀银钱借得太多了,她连忙解释:“簌簌,其他铺子盈利的钱拢共才一百多两,哪里比得上这布匹庄子,我便想着从这里头抽一些出来。阿娘比对过了,拿的三百两不过四五分之一,想来也不会扰乱庄子生意的。”
“阿娘!”
宁簌有些急了,却又十分无可奈何:“这并非只是钱的事儿,方才我不是同您说过了吗,布匹庄子牵扯到了北垣城的秘密,偏巧,您取钱的那日和浮光锦开始被毁,是在同一天!”
“如今北垣城的人潜入京都,意欲何为尚且不知,但倘若宫里头的人查探到了咱们这庄子隐藏过细作,我们偏生还这般巧地与那细作有纠缠。您说,我们宁家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宁簌一番话下来,听得云氏脸都白了。
她出阁前性子本就软弱,后来嫁了人便有夫君宠着,后面更是生了个性子坚韧的姑娘,成了她半生倚仗,从前她拿捏不定主意,眼下这种被宁簌说得步步差错的紧急时刻,她更是慌乱了阵脚。
云氏仓皇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宁簌定定地看向她,认真无比:“阿娘,有没有一种可能,此时的云府真的与北垣城有勾结……”
“这如何可能!”
云氏愤而急地打断宁簌的话,她辩解道:“你舅舅不过一介书生,性子最是胆怯,哪里敢去招惹这等子杀头的事?簌簌……你听娘说……”
“您放心,我自会命人去查清楚,若他真的勾结了人做到如此境地,娘您便是打死我,我也要告发他。”
宁簌淡声打断了云氏的话,她听不得她娘总是心头软,去为云枫单说话,甚至为了这份轻薄的亲情不顾一切地去帮对方。
云枫单是她的舅舅不假,但这一声“舅舅”,自爹爹去世后至如今,已有五年她未再喊过。
早在当初,宁家因爹爹染病去世而倾颓,她和阿娘南下去寻云枫单相助,表明来意后却被对方冷眼旁观相待,最后甚至在喝完一盏薄茶后就将她们“请”了出去。
宁簌永远不会忘记,她那舅母穿金戴银,立在高高的台阶上,眉眼吝啬与嫌弃地对她们母女道:“谁有那个闲钱帮扶穷亲戚?”
而云枫单就站在她的身边,偏头视若无睹。
怎么?
如今眼见着她们宁家日渐重振,便来想着借钱了?从前拿“穷亲戚”来笑话她们的人,倒成了他们自己口中之人,不觉得分外可笑吗?
宁簌觉得自己已言至此处,够明了且表明自己的立场了,她阿娘也应该听得懂的。
临出门前,云氏又轻声喊了她一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宁簌回望过去,那双清透的眸子里蕴着坚定。
“阿娘,我忘不了当年,他们对我们那般鄙夷不屑。”
她自诩不是个受了旁人委屈,还能对对方掏心掏肺的人,不对他们落井下石已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