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纵使宽恕英国参加镇压太平天国的战争,但如何能饶恕它参预对无防御力的妇女和柔弱无知的孩子们的疯狂屠杀呢!”
蒋益澧是罗泽南帐下大将,手上也沾满了太平军的鲜血。左七军释放江西总兵马锡元的故事,蒋益澧是知道的。但是,当时马锡元缴纳了八万两银子,才得以释放。蒋益澧只有个同知的虚衔,家里也没那么多银子。
不过,复兴会不杀湘军俘虏,反而发给路费遣散,已经大大出乎蒋益澧的意料了。他试探着问道
“我们湘军与贵军鏖战多日,大家各自死伤惨重。假如我们投降,贵军会按照对待江西绿营的先例,对待我军吗?譬如,遣散下级官兵回乡?”
李瀚章正要回答,却见账内的湘军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李珊元。他自觉无趣,闭口不言。
李珊元答道“大家尽可放心,我们复兴会乃文明之政党,左七军、右二军乃仁义之师,说话算话。我们尊敬湘军的英勇和善战,尊敬芗泉兄、义渠兄的坚忍。
“贵军投降后,我们会依照《复兴会战俘工作条例》优待湘军俘虏。至于芗泉兄和义渠兄,我们会长也很看重你两位,定会重用两位。”
蒋益澧长舒一口气。听李珊元的话意,吴捷不会杀自己,也不会为难自己。虽说他们不大可能释放自己,但弄不好,自己也会像张惟侠那样,继续统军作战。再不济,也会和李瀚章一样,在复兴会吕担任个紧要的文官。
他小心说道“李部长说得如此恳切,丝毫不把我等看成是败军之将,蒋某深为感动。为了保全六千三湘子弟性命、家室,蒋某愿意投降。
“只是,我听说贵军最讲契约精神,凡事都要订立条约,引入德高望重之人作保。假若我军投降,咱们是不是也该订立条约,明确保证不伤我军官兵,遣返战俘还乡,引入洋人作保?”
唐训方见蒋益澧决计投降,大叫道“芗泉不可造次,长毛贼寇言而无信,决不可与之苛和。现在投降,不过苟活一时。战死沙场,名节传承千秋。芗泉,你要三思呀!”
李珊元冷冷说道“义渠兄要名节,六千湘军要的是性命、家室、妻子。为了你的名节,就要六千湘军陪葬吗?请义渠兄问一问各级兄弟,大家是要名节,还是要活命?”
唐训方环顾帐内湘军官兵,大家不约而同地低头不语。他明白复兴会的统战工作很成功。没人想跟他殉节,大家都想活命。
想来也可悲,一个多月前,一万两千名湘军进驻梅家洲。如今,一千五百人经地道逃走,五百人经水师战船逃走,三千人战死,一千人病死、饿死。整个梅家洲阵地,只剩六千缺衣少食无药的残军。
再不投降,大家都要死翘翘了。
这可是湘军陆师最精锐的部队呀!湘军水师已经全军覆没,陆师也只剩塔齐布几千残军,正盘踞在南昌周围。
难道,复兴会真的是湘军克星?难道,复兴会真的是华夏的希望?
唐训方这才明白,湘军军心动摇,没人再看重什么名节了。
蒋益澧有些不耐烦,对亲兵说道“义渠最近劳苦困顿,你们带他回去歇息。把李部长的礼物拿出一半,分给义渠。”
两个亲兵会意,站在唐训方后面,就要押他出账。唐训方又气又恼,说道“我自己会走路!我宁可饿死,也不食周栗!”
唐训方走后,李珊元开始和蒋益澧商议投降细节。蒋益澧手上没有筹码,官兵即将崩溃,只能无条件投降。
保证人有两个,都是洋人,分别是中兴公司总工程师德崔柏、姑塘造船厂总工程师裴修德。
大家正在密议间,一名军官慌里慌张地闯入中军账,叫道“大人,唐训方上吊自杀了。他遗言说,愿为国尽忠,以死名志……”
那军官还没说完,蒋益澧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道“知道了,先收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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