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入大殿,登时便觉得辉煌起来,只觉得头顶有龙凤飞腾,惊得人抬头看去,不过是真实得吓人的壁画。而那人自然不会为意,走了几步,对着正上那人拜了拜:“掌教师兄。”
原正上那人,正是这凌虚之主。
掌教点头,下走几步,开口:“以衫你来了,且就差你了。”斗笠被重新戴在头上,遮住了深邃的双目:“呵,再怎么,也不会差我一人吧?”
掌教眉蹙,许久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苏以衫,你肯回来就好。”宽大袖袍轻挥,空间流转,那堂皇大殿竟是眼见得没了踪迹,眨眼间竟是到了处山林茅草屋前。
一张摇摇欲坠的朽木桌子,围坐着七八个人,其中一人,脸上褶皱重叠,白发展展却丝毫不见暮态,相反,竟能明显觉得老者勃勃生机,那双眼睛也没有老年应有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清明。
见苏以衫与掌教到来,看着笑眯眯,拍了拍空在自己身边的两张板凳,示意二人做到自己身边。苏以衫的眉头在斗笠下细不可闻的皱了皱,还是上前坐下。
“如此,那边开始吧。”
老者刚说着,清明双目混沌的瞬间,指尖敲打着身前的桌面:“如今,是什么日子。”
掌教回道:“今年是虚元第四十九年,老祖您已经闭关四十九载了。”听闻,老者仍不停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沉闷的声响传到在座每人耳中,同时混着老者的喃喃自语,“四十九载……竟是大衍级数。”
说着也摇了摇头,自嘲:“枯睡了四十九年,没得寸进,当真成了个老不死了。”掌教接道:“老祖说得甚话,老祖修为通玄,怎说得这般话?”
老祖笑了,看了周遭人一眼,说道:“浑噩四十九载,竟是捉到了都快遗忘的一丝因果,不知哪位肯为老朽走上一趟俗世。”
众人相视不解,其中一人开口问道:“老祖超脱红尘百载岁月,如何在俗世寻得因果?”
老祖眯着眼睛,惬意的晃晃身子:“年少时,犯下的孽事罢了。”突然,晃的身子止住,瞳孔胀开:“大衍之数,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番因果,牵扯甚深啊。”
苏以衫斗笠越发的低了,垂着头安静的坐着。终于,有一人起身,躬身:“老祖,彭燧愿代老祖走上一遭。”老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甚好甚好。”
“彭燧熬炼甲子,不知凝堰没有?”老祖问道。彭燧生得倒是英气,身材挺拔:“徒孙驽钝,于五年前已踏尊岳。”
又是四字回应:“甚好,甚好。”
不等再说什么,老祖眼神透破虚妄,渐得喜意:“有人可踏青石路了?”说完,掌教摇头:“今新一辈资质虽还不错,但并无绝佳者,无人过撰铭入空泉,不曾爬上青石路。”
“有的。”一直沉默的苏以衫开口了。语出,顿时吸引过众人目光,老祖好奇:“哦?”苏以衫露出一抹眸光:“我带来的。”
老祖点头:“甚好,竟是过了青石红尘炼,此子不错。”
掌教看着苏以衫:“以衫,哪里寻的如此天赋之人,修为可曾空泉了?”苏以衫终是笑了笑,也唯有苏以衫敢在老祖前如此,缓缓伸个懒腰:“空泉?连入道都不曾。”
语出,绕是见过多大世面的众人也惊。久久不见有人答话。
掌教揣摩良久,开口:“不入空泉,甚至连撰铭都不曾,竟能上得青石路?”
“好好好。”老祖出声提醒:“既然如此,便得好生栽培,莫是早早夭折了。”众人堪堪回神,依旧没在震撼中脱离,点点头。
完事,老祖提醒彭燧:“待你下得俗世,且去万里外找一名为天衍都的地方,寻一执枪人,如若猜测不错,应是不大的年纪。”
彭燧细细几下,点头:“彭燧定是将老祖要寻之人带回来。”
说着,老祖慢慢摇头:“不可,这路途长远,跋涉艰难,带不回来。”彭燧不解:“老祖明示。”
老祖眼神再是眯起,却深邃无解,
“杀了便好。”
众人更是疑惑,却不敢向老祖问着什么。彭燧踟蹰再三,想不通老祖为何废如此力气去杀一个世俗百姓,也不好开口,便当即点头应了下来。
饶是未经入道就闯过青石炼的绝资天骄竟也比不过那俗世的一棵不起眼的草芥。
老祖眼睛终于是闭起,摇头:“老了,半截身子入黄土,再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说着,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颤巍巍扶着桌子站起,佝偻着身子向身后的茅草小屋走去。
见状,掌教疑声问道:“老祖,您?”老祖停步,双手背在后腰:“自然不会再睡了,老了,也该多过过醒着的日子。”
众人看着老祖缓缓走入茅草小屋,又看着茅草小屋逐渐消散,直至露出一块空地空荡荡。掌教搓着揉在一起的手,开口道:“既是老祖已经交代下,彭燧你便去准备些许下山吧。”彭燧点头,离去。
又是寂静。苏以衫扬起被斗笠压得很低的头,环视了在座人一眼:“没什么事我便离开了。”起身,被掌教伸手拦住。
“有事?掌教师兄?”苏以衫低着头看着拦在自己胸前的手。掌教讪讪笑了笑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以衫,你带来的那个小子,是不是要交给山门了?”
言出,众人顿时跃跃欲试起来,能收个如此弟子,当真算是件不多得的高兴事。一络腮胡的壮汉抓着满脸的长胡:“此子天资聪颖,心性坚定,由我教导最好不过了。”不等说完,又一女子打断:“师兄且歇着吧,这个弟子还是让我收下吧。”
山门里,一群最顶尖的道者,争夺起一个乳臭小子。
掌教见众人吵起,拍拍桌子,咳了几声示意众人安静,老脸一窘:“如若不然,我收一番也是不错。”
话出,又引得一干人反驳。
苏以衫抠了抠耳朵,摘下斗笠准备离开,走过桌前,背着众人开口:“别想了,我不会把他交给山门。”
“苏师弟,你不能这样,如此天资之人,万不能毁了,还是交由山门较为保险。”有人开口说道。
停下脚步,苏以衫缓缓回头:“你们教得,我如何教不得?”
之前那络腮胡摇头:“你年纪尚小且修为不深,又常年不在山门,那小子拜你为师,着实有些不妥。”
“呵。”苏以衫笑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这般,迂腐不堪。”那女子听得愁眉,很是不满地开口:“苏师弟,你这是说得甚话。”
掌教几欲开口而止,默默叹了口气。苏以衫将斗笠拿在手中,伸手抓了抓不算凌乱但比较油腻的头发,
“年纪小我认,可这修为不深。”说着,全场弥漫起一股莫名的威压,无形中,甚至地上的杂草半空的气流都扭曲变了形状。众人瞳孔收缩,呼吸不觉停滞,如身陷泥沼,动作迟缓起来。
络腮胡耳边一寒,竟是不知何时,苏以衫身形已来到了自己身旁。只感觉苏以衫俯身,在自己耳边开口,口中热气喷得自己全身麻软:
“我可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