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一想也是,也自笑了,道:“五公子到底是个男人,事务繁忙,怎么能照顾孩子?那女子才十六,出身又平常,哪懂得什么?”
郭夫人道:“那女子出身虽平常,倒不是那种狐媚子,看起来是个老实的。你这一说年龄,我倒想起来一件事,若臻女公子是不是也该婚配了?”
虞夫人道:“若臻都十七了,还没许婚呢。”
郭夫人便想了一想:“我们家小六过几天就加冠了,也早过了许婚年龄了。还没有看下合适的呢。不如你侧面问问君侯,可有意?”
虞夫人道:“之前我也问过若臻的婚事,君侯并没透露过什么。想必是还在考量中。若臻这孩子,如今无父无母,她母亲又是那样个死法,她阿舅爱如珍宝,到了许婚了却又不知如何挑选了。夫人既有此意,我回去问问看吧。”
“若说君侯身边青年才俊极多,如今新选上来的议郎、郎尉们,出身且好,个个才貌双全的。就是那令狐郎中令才能、品行样样出众,就连容貌也是个天下少有的,还位高权重的,这可谓人中龙凤。不知为何拖到而立之年了,至今未曾婚配。”郭夫人感慨良多。
虞夫人便摇摇头:“这令狐郎中令非但年龄大,且和个低贱女子混在一处,绝非良配。”
“哎,这些男人可真是的,郎中令就不说了,那可能是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最后挑了个倭瓜。你说五公子这些年身边不见个女人,如今弄了个儿子出来,也是个身份平常的。”
“五公子还好,到底没抬举那荆楚女子,还是和慕容氏成婚了。这就是明白事理的,无论和别的女子怎么胡闹,正室还该是个有身份的才是。”
郭夫人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心中却暗道这虞夫人命好,原本那慕容氏是该做秦侯侧夫人的,虽说只是个侧夫人,不至于影响虞夫人的地位,但毕竟出身蜀州慕容,必然会夺了虞夫人的光环去。谁知半路上杀出个韩江来,把这慕容氏娶走了,这虞夫人嫁了个天下间少有的英雄不说,且别无争宠的姬妾。
“我倒想起来了一件事,刚才那个顾参军也有二十大几了吧,一个女子怎么拖了这么久还不婚配?”虞夫人忽然道。
“她嘛,自然是没人敢染指的了。”郭夫人了无心机,随口便道,然而毕竟并非愚鲁女子,说到这里,便忽然住了口。
谁知虞夫人却十分感兴趣:“哦?为什么没人敢染指?”
郭夫人迟疑半天,才慌忙遮掩道:“哦,听说从前是和蜀州的慕容氏有婚约的,后来不知为何退了婚,一来二去拖到现在,这个年龄,自然没人求娶了。”
虞夫人已然觉出她这话搭不上,却也不好再问,又见天不早了,便各自上车去了。
那虞夫人才上得车来,陪侍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奉的仆妇便嗫喏道:“夫人,你还是要留心那女参军才好。”
“为何啊?”
“其实夫人嫁过来之前,豫侯夫人便有一事嘱咐我了。那件事也没个确论,所以教我暗中留心,但先别告诉你。我从前觉得没什么,所以没说。但是今天看来……”
“什么事?”虞夫人不知为何心底一凉。
“其实君侯身边曾经有个极宠爱的女子,显德三年天子校猎那会,君侯还是威烈将军时,在晋阳还为了她遣散冀州的姬妾呢。”
“那女子是谁?我为何不知?难道是那顾参军?”
“我也不知是不是,当时英雄为博美人一笑而尽遣姬妾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那时候夫人在深闺中,自然不得听闻这种事。可是后来关于威烈将军和那女子的事就再也没了下文,也没听说咱们君侯身边有什么内宠。然后就有了威烈将军身边多了个女谋士的传闻,在夫人嫁来的前几个月便忽然成了女参军。今日郭夫人又说没人敢娶顾参军,夫人想,在秦川谁的女人没人敢娶呢?我便猜想……”那仆妇抬头看虞夫人的脸色。
“你便猜测可能是同一个人?”虞夫人若有所思道:“可是不对呀,如果说是君侯爱宠的话,为何又放出去了呢?你要是个男人,对着那么个佳人,你舍得放出去?”
那仆妇一听,原本心里还有些头绪的,此时却又一片纷乱无章:“也是呀,所以……可能是我猜错了呢。”
“其实若真是同一个人的话,君侯府上那些侍女、仆从的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来了这么久,怎么也没见人说起过?”虞夫人便笑起来:“可能是你多心了吧。”
那仆妇便忙点头:“那可最好了,其实君侯如此最好。无意于女色,夫人便可独宠埃”
虞夫人带笑的眉眼里含着隐隐苦涩:“别人可能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什么宠不宠的?你看他一年半载地来几回?”
虞夫人嘴上说着这含了浅浅幽怨的话,不知为何心里蓦地闪出那日的画面来。一匹骏马横冲闹市,“上林春”酒肆前,她的夫君韩高靖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冲到马前,将顾参军扑到了一边去。并以身背相护,若不是那些戍卫行动快,那匹马必然踏在韩高靖的身上。
那时候她被这惊心动魄的事给惊得慌乱,且也觉得他们一起同行,他保护一个身处险境的弱女子原是出自本分,竟没细细回味当时情形。如今她隔了远远的时间来看,瞬间至清至明,那分明是舍了自己性命地相救。
是什么人能让他舍命相救呢?
虞夫人满口的苦涩,尽咽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