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云城
灰穹之下,黑压压的大军掩住天际。
毒池被毁,曌帝仍旧不愿退兵,云城身后的琅琊城,是他几十年来的图谋,二番进军,他不甘心放弃。而傅家军将领倾巢而出,城墙上□□手,床子弩蓄势待发。
庄七立于云城中最高阁楼的顶端,静静地注视这场战争,此时他已不能再插手。
九亥见他如此,轻声说“云城是傅家军的营地,城墙固若金汤,没有修士插手,曌汉很难攻进来。”
“那不惜代价呢。”彼时战争已拉开序幕,曌军的重骑不顾生死地往前冲,庄七淡淡说道“对于曌帝而言,这群喝了毒水的兵,就是无用的人,让他们冲到最前头冲锋在适合不过。”
九亥眼底透着一丝怜悯。
两军对垒,势均力敌之下直接攻城,是属下策。很明显,曌帝是急了,想趁着重骑兵药效建在,以命去消耗傅家军的兵力。但对方又怎可让敌人如意。
傅家军卸掉了引以为傲的重甲,以步兵为首,□□齐发中,抽刀砍断重骑的马腿。
眨眼之间,战场硝烟四起。
世人口中的“仙人”再度作壁上观,立于云层如俯脾众生蝼蚁。
“你说世间规则究竟在哪。”
庄七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不等回答,又听他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
“以前我常想,等修仙悟道,一定要有番作为。”庄七望着灰暗的苍穹,静静地说“如今才知,即便一身修为傍身,也拦不住人的一己私欲。”
九亥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已经做得很好,傅家军与曌汉血海深仇,曌汉也得为此付出代价。”
“走吧。”庄七收回目光,淡淡道了句。
九亥微微一怔“去哪?”
“你说的对,他们都有仇要报,我不该阻拦。”庄七盯着青州盟会的方向,目光灼灼,“但一剑划分两道不够,以前的规则框不住他们,就造一个新的规则!”
一语未了,黑衣男子踏剑而去。
九亥望着他的背影,嘴角莫名勾起一道弧度。一直以来,庄七都是打破规则的那个人,从前是,现在亦是。
中青两战持续了两日,青州盟会近二十年的打压并没有磨灭傅家军的锐气,丢掉重骑后的傅家军,阵型变得更加诡异莫测,曌帝的重骑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最终随着燕洲大军压境,曌汉宣告退兵。
随后由白沙洞主出面,亲自遣散青州盟会所有修士,其徒吴不言召集一众凡间有志之士,重组联盟。随后便是庄七与白沙洞主联手颁发《仙门条制》,严格划出修士与朝廷界限。
此事要做到服众并不容易,一个月以来,琅琊城总盟的门都要被各路宗门踏破。即便白沙洞主态度坚决,但其余宗门一口咬定庄七不代表九岳剑宗,迟迟不同意此事。
焦灼之际,在一位蓝衣书生的带领下,琅琊城的数千学子忽将盟会大门堵得水泄不通,逮住一位宗门世家便是滔滔雄辩。本欲来理论的修士,被堵得走也不是,打也不是,硬被说的哑口无言。而后这群学子又上表《逐仙书》,洋洋洒洒数千字,列出九州修士霍民的桩桩罪事,千人于盟会门口长跪不起。
最后随着血枪宗与九岳剑宗掌门,齐齐发来的两封信函,方才落下帷幕。
仙道为首的三家宗门都同意此事,即便有再多不满,一众人都只能忍着。况且这群宗门也受够了盟会大门外的一众书生,实属磨人!
等九亥推开屋子,就见桌子上趴着的人已经睡着,旁边还摆着冒着热气的羹,显然刚睡着不久。
九亥暗暗叹了口气,静悄悄地坐在旁边,打量着沉睡人的眉眼。
这一个月以白象观为首的道门没少难为他。以庄七以前的性格,早早就动了手,可这一个月硬是耐着性子与人费尽唇舌。想到这里,九亥难免有些心疼,这人可是一向叛逆的匪。
庄七睁了眼,就见九亥正端着碗,一下就笑了“刚得了闲,想着你好久没吃了,就做了碗。”
九亥咽下最后一口羹,放下了碗,才开口。“门口的学子散了,条例里还有几例尚有争议,白沙洞主还在与几位道门代表详谈,其余基本定下。”
“无非就是建庙宇,贡香火这些事情。”见对方点头,庄七嗤了一声,“我都懒得与他们辩,逐仙书里可列着呢,小的不提,光白象观就有数起强迫官员建庙塑像。得香火好处是多,但随便来个宗门,也配?倒是吴不言,总算作了件好事。”
九亥沉吟一声,道“他也只是挑了个头,李监院胁民挖矿的事早在琅琊城传的沸沸扬扬,这些学子皆是名师出身,即便吴不言没有暗中提供一些证据,他们也是要闹的。”
庄七侧身倒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说“青州联盟刚重组,他就能扯出一批客卿来,看来早就准备好了。这黑心书生,不是看在九心冰莲的份上,我还得再揍他一顿!”
九亥思虑半晌,道“刚听见消息,吴不言本是要自裁的,白沙洞主废了他一身修为,关进了白沙书院的思过崖。”
庄七一怔,转而冷笑。
“哟,都在呢。”一声调侃落下,红衣人已抱剑倚在门口。
庄七不顾九亥推开的手,又往怀里蹭了下,嘴上嗤了一声。“我还当你追媳妇追不见了!”
自打他们出了白沙书院,厉红缨一个音信都没有,即便战争结束,他们回了琅琊城,厉红缨也迟迟未出现,若非白沙洞主提了一句,庄七还真忘了这号人物。
厉红缨啧了一声“哥哥不在的日子,你可是风光无限,外头都叫你什么,七月火?这名号配我这身红衣才称。”
“七月火,九月霜,你瞧瞧多配!”庄七不逞多让,当即反驳回去“你天天一身红衣,比女人还妖,也难怪讨不到媳妇!”
厉红缨也笑了,慢悠悠地说“正阳峰不像炼天峰,我身披重担,没福分不正好。”一语未了,又将目光看向九亥,其眼神意欲不明。“出了趟门,倒多了点人情味。”
九亥终于将庄七推开,眉也不抬地吐出一个字“滚”。
“无情呐,咱们可是青梅竹马。”厉红缨眼睛盯着他后背,悠悠地说“以前你要我喂招,哪次没被你打的灵力耗尽,你小时候吃的糕点,可都是我偷偷下山给买的。”
“滚!”这次轮到庄七大吼了一声。
厉红缨露出得逞似的大笑,转身就抱着剑离开。
等人走了,庄七眼神幽怨起来。“喂招?糕点?”
九亥无奈“都是以前的事。”
“不行,得哄。”庄七不买账,撑着下颚瞧着他,指了指自己唇,意思再明显不过。
九亥没有动,似是在纠结。
庄七闷哼一声,不等对方犹豫,连椅子带人搬到面前将人揉进怀里,又在他嘴上啄了两下,问“厉红缨灵力有我多?”
“没。”
“带的糕点有我的好吃?”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