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亥看了看窗外天色,下午已经过半,怀中海螺半点动静没有传来,正要起身去寻人,就听动静传来,
窗户吱呀一声被被风吹开。
下一刻心里念着的人,就出现眼前。
两人不过隔着两三步,不过瞬息之间,九亥便察觉出不对劲。若换以前,庄七早就急忙地凑过来。但现在他人就站在这,面对着自己一声不吭。
九亥皱着眉,压着满腹疑问和训斥,起身走到面前,见他还未说话,极为不满地伸手取下面具。
猩红的眸子笼罩层阴霾,眉宇都透着沉郁。
“发生什么事?”九亥手还拿着面具,眉头皱的更深。
庄七眸色晦暗无比,不管是燕洲事还是厉红缨,都让他感到沉闷,临行前那句话,像是块石头,压在胸口搬不动,憋得难受。他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九亥见人还没说话,眼里浮出温怒,正欲发作,就听话传来。
“没什么,燕国太子不收,还遇上了厉红缨,一时情急便没和你联络。”庄七像是累了,拉着人坐在凳上,又自顾到了杯茶。
九亥脸色一下变得凝重“他发现了你?”
庄七将茶一饮而尽,随后将事情简单说了遍,没讲与厉红缨如何谈的。
庄七说完,顿了顿,道“燕州不收,只能换一个地方,得尽快将这些百姓送走。”
九亥捕捉到话里的一丝低落,他沉默了半晌,道“你将他们送走,还需得问兔阴。百兴坊居民归他所管。”
庄七叹了口气,随即用灵识扫去,准备传话叫人过来,哪只下一刻便发现,人不在长悦坊。
半晌过后,庄七道“他在百兴坊,我正好去一趟。”
一语未落,九亥长身而起。
庄七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九亥是要陪自己一路,心中阴霾散了大半,随即扯出了个笑容,戴上面具,几近讨好似地伸手握住了人。后者只是淡淡一瞥,便带着人离开房内。
百兴坊设着隔绝煞气的屏障,居民皆不会踏过牌坊,几千号人都生活在这一小片区域。
临近元宵,长悦坊特地寻了些物资送来。彼时兔阴已忙了几近一天,街上的队伍还有几丈长。而街上行人,此刻枯瘦的脸上,都洋着笑容。仿佛他们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臭名昭著的凶城,而是一片净土。
庄七一时没有上前,默默站在牌坊之后,看了半晌,深深一叹。
九亥垂着眸,低叹道“若没一个好去处,这群人怕是也不愿离开。”
庄七摇了摇头“先设结界吧,我再想办法。”
彼时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有的出来摆摊衣物,有的裹着棉衣,再街上易物。见牌坊下多出的二人,不由驻足回望。
兔阴刚送走最后一批居民,回头瞥见二人,立即小跑到面前,“你们怎么过来了?”
庄七环顾周遭有些畏怯的居民,顿了半晌,只道了半句“设结界,这里防御不行。”
兔阴没想那么多,兴奋地说“过三天元宵,这里要办灯会,到时你们得来啊。”
庄七心里憋着事,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随后对九亥道“你设结界,我想再去一次小巷。”
九亥心知他要去做什么,颔首示意,便独自沿着牌坊边的小路,一路行去。
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庄七才收回目光,摇摇一晃便消失在跟前。这幅举动落在居民眼里,又是一阵惧怕。
兔阴见状,清秀的五官上浮出骄傲,对周遭居民道“那人是我师父,当天是他救得你们,要么那群魔修早打进来了。”
居民们一听,惧怕的脸上又升起庆幸,一时神采各异。
然而这些都没有被庄七瞧见。
庄七盯着陈旧的木门,门后传来沉闷的劈砍声,他立足了半晌,就伸出了手。
门没有被锁,推了门,就见老头举着砍刀,不偏不倚地落下,木头噼啪一声断开。老头沉默寡言,瘦小的身躯流露着一股威严,他像是没有看见来人,弯腰又拎起了一块木头。
“别劈了,喝一个?”庄七走至木墩旁,拿出上次的半坛酒,在老头面前晃一晃,后者果然停下砍柴的动作。
老头浑浊地眼看了面具半晌,枯瘦的五指忽成爪状,一手夺过酒坛,扬手便掀了酒布,举起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比我还匪!”庄七从芥子佩里又拿出一坛苍黄酒,啧啧两声,“老头子慢点喝,这酒我多,李无常的酒窖都被我搬了个空。”
老头抱着酒坛,席地而坐,斜眼看他,冷哼一声“你没入风回峰,也算投错了门。”
庄七掀开布,与老者围着树墩坐下,“那你说错了,我这门投的正正好。轮无赖,没人比得上渺尘这个老狐狸。”
老头没有反驳,又举起了酒坛。
庄七也大喝了一口,长舒了口气,看向老头道“上次的请求换一换,我不请你帮我,但若有一天修士打过来了,帮我保护好这里的百姓。”
老头眼神变得锐利,“你不该在这,不想百姓出事,就该离开。”
“离开?”
庄七抱着酒坛,重复了句,忽地笑了,“每个人都叫我离开,可没人说我该去哪里,而我为什么要逃?就因为这把剑吗,但我又做错了什么?直到现在,我未杀一人,没做一件坏事,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