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p>
“…”</p>
“红桃？我在叫你。”</p>
“…噢。”红桃呆呆地点着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哪怕王锦的肢体触碰也没能打断她的思绪。</p>
“你配得上。”王锦轻声说。</p>
这句短短的话让红桃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她的眼中迅速恢复了神采，只是神采很快就被泪光掩盖住了。</p>
“你突然说这种话，还不如实实在在抱我一…”她像往常那样耍着流氓，希望王锦能像以前那样面色古怪地离开。</p>
这次没有。</p>
王锦俯下身，给了她一个很短暂，很轻柔，朋友般的拥抱。</p>
“这样可以吗？”擦了擦她眼角的烟尘，王锦站直身体，继续推着轮椅前进。</p>
红桃愣了良久，突然捂住脸，轻声抽泣起来。</p>
王锦和她都清楚现在不是讨论情感问题，解决心理阴影的时候。</p>
可这简短到不可思议的交流，确实让红桃内心的悲伤迅速土崩瓦解。</p>
“之前你跳过一次船，是想着去找生父报仇，对吗。”王锦轻声询问。</p>
红桃没说话，她轻轻点着头。</p>
“鲸之港的事结束后，我们去格陵兰岛休整一下。”王锦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再自己瞎跳船，你差点被淹死了…跟你说话呢。”</p>
“噢…”红桃捂着被拍疼的脑袋应声。</p>
“傻女人。”王锦踢开图书馆正门，推着轮椅离开。</p>
红桃回头向后，看向那刚才让她说不出话的景象。</p>
火光照亮了图书馆内部那几乎堆满各处的尸体。</p>
有人被钉在墙上，有人直接被塞进了天花板里，只剩两条腿垂落下来。</p>
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墙上均匀地涂抹开，弹孔与剑痕点缀其中，像是凌乱却倔强盛开的，寒风中的玫瑰。</p>
——</p>
修道院前厅，几十根黑红色的蜡烛被点燃，呢喃般的祈祷声扩散开来，一声声忏悔传向那酷热与剧痛的神国。</p>
“哗啦”一声，菲尔手中的经书掉落在地，她低声说了句抱歉，蹲下身捡了起来。</p>
年迈的老修女拍了拍她的肩膀，把菲尔从队伍中带了出来。</p>
弄掉经书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她已经失误十几次了。</p>
“菲尔，”老修女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担忧什么呢？”</p>
“我在担忧什么？”菲尔愣了愣。</p>
脑海中闪过王锦的脸，她轻轻摇头。</p>
不是他，那年轻人聪慧而强大，更何况自己刚和他认识，不可能生出担忧的念头来。</p>
那是什么呢？</p>
菲尔自己也不太清楚，她现在脑子里很乱，今天发生太多事了。</p>
自己下定决心接触异端，小琴的慷慨赴死，异端学说的真相，王锦跟自己的两次谈话。</p>
菲尔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心中酝酿，那或许是场风暴，也可能是即将萌发的种子。</p>
她的担忧并非担忧，而是不安，她在为自己的变化感到不安。</p>
回过神来，年迈的修女已经离去了，忏悔集会也到了尾声。</p>
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到逐渐亮起的天光，外面的混乱似乎进入了尾声。</p>
咚，咚咚。</p>
就在菲尔这样想着的时候，门被敲响了。</p>
“菲尔？菲尔，去开门吧。”</p>
“噢！”菲尔点点头，拿掉门上的横木，向后轻轻拉动。</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开门那一瞬间，菲尔发现外面并没有亮起天光，依旧漆黑一片。</p>
来敲门的女人摘掉兜帽，露出那张异常美艳的脸。</p>
“主教阁下。”菲尔轻轻点头。</p>
主教没有进门。</p>
她眯起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菲尔。</p>
良久，那浅蓝色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着什么。</p>
菲尔脑子里轰的一声。</p>
她读出了主教的话，那是个很简短的单词。</p>
异端。</p>
——</p>
轰隆！！</p>
一声雷鸣，天空中落下带着尘埃的水滴。</p>
“下雨了。”阿丽莎从旁边的水果摊上扯下防雨布，盖在缩成一团的泰迪头上。</p>
“挺好的，那些烧了一晚上的火终于能歇歇。”孔雀挪了些杂物堵在巷口，转身跟阿丽莎蹲在一起，“你说她还会这样多久。”</p>
“谁知道呢。”</p>
阿丽莎看了看身旁发呆的红桃，很贴心地把泰迪的防水布扯过一点，盖在她头上。</p>
“好在计划进行到最后一环了，只要王锦那边破除圣墙的禁制，我们就冲进去捞人。”</p>
阿丽莎敲了敲面前的砖墙。</p>
“没有想象中那么结实，说不定能省下自爆，直接撞开。”</p>
——</p>
进入圣墙监狱比想象中容易很多。</p>
多亏白天的寄生神国事件，鲍勃这个名字被很多人知晓了。</p>
见到那张严重毁容的脸，守卫都很自觉地让开了道路。</p>
王锦走在狭长的走廊中，握了握怀里那污浊的布料。</p>
简直像块破抹布，可它确实就是能够破除圣墙监狱禁制的物品。</p>
“有点太顺利了。”王锦轻声嘀咕着。</p>
在他构想中，犀鸟和塔莉垭都是有可能阻拦自己的强大敌人。</p>
可他们都没出现。</p>
犀鸟倒可能是去寻找菲尔了，那塔莉垭呢？</p>
她在自己进入下水道之前漏了个面，就那么甘心地离开了吗？</p>
还有…</p>
异端的反对派，应该也有个领头人才对。</p>
自己这一路上只看到了反对派的各个高层，并没有看到真正的首领。</p>
“不想了。”</p>
站在那金属墙壁正前方，王锦晃了晃脑袋，握住那污浊的布料。</p>
从圣墙监狱逃脱后，还要把卡特琳娜救出来，情况不容许他瞻前顾后。</p>
“嘶啦”一声，布料在王锦扯动中碎成两半。</p>
难闻的腥臭味伴随着满满的亵渎气息瞬间扩散而出，圣墙上仿佛浮现出了三四张模糊不清的面孔。</p>
他们同时怒吼，又在片刻后发出一声轻叹。</p>
紧接着，圣墙暗淡下来，化作半透明的虚影。</p>
笃笃——</p>
“什么情况？”</p>
“喂！谁在那！”</p>
警铃大作，看守瞬间发现了异常。</p>
“古德里安，你还在原本的位置吗？”</p>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王锦转身就走。</p>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前那趟牢狱之灾已经摸清了古德里安的具体位置，接下来就交给阿丽莎她们。</p>
“鲍勃！你看到有…”</p>
“噢！看到了！在那边！”</p>
跟看守擦肩而过的瞬间，王锦抽出匕首左右一晃，毫不犹豫地抹了他们的脖子。</p>
在门岗位置翻出登记册销毁，他戴上兜帽，迅速消失在阴影中。</p>
——</p>
“三！二！一！撞！”</p>
轰！！</p>
“再撞！！”</p>
轰！！</p>
“差不多了！有戏！”</p>
轰…嘭！哗啦！</p>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撞，失去圣墙加护的监狱墙壁终于支离破碎。</p>
砖石像是毫无重量般飞出几十米，泰迪伸出巨爪捏起屋里的囚犯。</p>
经过确认，那应该是古德里安。</p>
紧接着，它伸进墙里的胳膊猛然横扫，就这么平移起来。</p>
一名名重刑囚犯重获自由，刚凝聚起来的执法者不得不再次分散。</p>
“跑！分头跑！”</p>
阿丽莎对红桃和孔雀打了个手势，提着古德里安向另一个方向冲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