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行蚂蚁,衔着一粒草籽,晃晃悠悠地走过去,领头那只……缺了一根触角?
这是一个重复的世界!
古谷像被突然浸入水里,顿时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有耳朵里隆隆作响,好像那些水都要倒灌进他的五脏六腑,震得他脑仁生疼。
他早该发现的!
探索**转瞬间雨消云散,他仿佛在一个大型游戏里打转,一切都是编写好的程序,他不过是可以随时删除的一段数据,却还想逃回电脑外的世界。
里外世界之间壁垒分明,他如何努力都像在玻璃房里做巢的蚁,早被关进观察用的亚克力小盒,还轻信那便是世界之大。
古谷试图找到这片草原的边界,或者是某一个打破周而复始循环的部分,却无济于事。
他怅恨着,将自己摊平在草地上,呆望着天上的云飘过去,不出十分钟,它还会再从天边忽忽悠悠飘来。
转念一想,阿帕斯的能力也终究是有限的,它无法创造出完全不循环的自然运行世界,就像没有任何模拟器可以完美契合世间万物的无数种可能。
“它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这个认知让古谷一振,但又随即惝恍
他还是太渺小,逃离阿帕斯就像小船要逃离它的岛,船锚羁在岛屿中心的古堡里,进退无门。
光凭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古谷翻滚了一圈才爬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晴朗的天气,尽管朗朗晴天下草叶仍然湿润,堂而彰显着这片晴空也是仓促的布景。
不知道陶先生还在不在屋子里,但他看起来跼蹐不安,阿帕斯所创造的空间也切实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然而除却他,再无其他人可以说话了。
苍茫天地之间竟然连能与之为谋的人都没有,就算有,古谷揣想自己动员他们造反的样子,面露难色。
归根究柢还是他鲜与人交往,养成怯生的个性。
到底还是大家望族深谋远虑,将我从小养起来献给阿帕斯,要是换了个市井泼皮……古谷想着那些遇事蛮不讲理,大打出手的村野匹夫,心中竟然生出羡慕。
懦弱与惧意还是席卷了他,古谷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往小木屋里走,他渴念看见谁,看见一个不处于循环中的“人”。
小木屋里空空如也。
正当他以为自己在做一个诡奇的梦时,身后卷上来一段凉津津的臂膀,古谷吸了一下小腹,连同着做了一个深呼吸,惊魂甫定地呢喃出阿帕斯的名字。
身后传来怡然的啾啾声,听起来像是小鸟儿撒娇,无需回头,必然是阿帕斯混浊乌涂的触手身体,像一座蠕动不断的黑色蛇山。
无需它说话,古谷也知道要回去了。
浑身脱力地往后倒去,放任自己陷入深海一般的暗色里。
下一次是什么样的循环世界,这个诡谲的造物神会将它的仓鼠投掷到哪一个造景中呢?古谷自欺欺人地用小臂遮住眼睛,任凭阿帕斯将他吞没。
阿帕斯只管用自己的水腥味覆盖住它的小伴侣,尽管人类没有散发信息素的性腺,但它还是不喜欢伴侣的身上有任何其他气味。
它像做消杀似的给古谷上上下下喷涂覆盖,空气里全是潮湿和雾气的味道。
人类会对植物产生愉悦感,那他会喜欢这里吗?
这是一只由它构造出来的巢,尽管是早期的作品,阿帕斯还是对古谷的反应产生了超乎它预料的期待。
阿帕斯甜蜜地用触手托起古谷的下颌,反复揉磨他的脸颊。全然不在乎古谷咬得咯咯作响的牙关,这对它而言就是一个可爱常见的小表情。
他新奇探索的样子让阿帕斯很受用。
直到被阿帕斯完全禁锢,古谷确信了
它还是不信任我,它还是将我关着,不过是换个笼子!
眼眶胀热,头脑嗡嗡,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愤怒,只觉得刚刚的迷茫无力此刻都化成方向明确的箭矢,扎到一脸无辜的阿帕斯身上。
阿帕斯不知道小家伙在簌簌抖什么,只是昵爱地搂着他,像一对畸形的璧人。
明知道阿帕斯什么都听不懂,但古谷还是倦怠地合上眼“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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