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原谷,荏略于此现身,轻而易举破坏了方暮舟设下的结界,又以自身灵力做引,使得谷底众鬼怨魂登时兴奋,随处游散起来。
时值盛夏,正午时分却是天色暗沉,宛若漆黑深夜,天上不断闪过异光,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雷声,奇异景象犹如六月飞雪一般。
荏略立于岸边,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仿佛在等着故人前来。
鬼门将开,彼时万鬼降临人世,荏略的灵力亦会大增,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予湘似啊予湘似,你费尽气力、拼尽一切也只是将本座暂且镇压,而本座此时已然重临人间,你猜,你那小弟子会是本座的对手吗?本座多久能将他杀死呢?”
“你不是还曾怒不可遏地告诫过本座嘛,若是敢动你那宝贝徒弟,便要将本座碎尸万段。本座可要动手了,你又在哪呢?啊?”
荏略语气逐渐癫狂,语毕后仰首大笑了许久,笑声犀利刺耳,含满愤怒与憎恶,闻者皆会惊慌不已。
白皙的如死人肤色的脖颈上凸显出数条紫青血管,都在凸显着荏略近乎疯魔的状态。
为了复仇,他已是倾尽所有,或说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好,或说他心思不坚也罢,他获得了更为强盛的力量,如今,便必定要将那些冷血之人与道貌岸然的修仙者折磨致死。
他早已成魔。
……
楚郢山上,宋煊见天空突生异象,心中瞬间只剩些不好的想法。
他对原书中决战时刻的场景已无什么记忆,但方暮舟死去之时的描写,每一个字眼都深深印刻在宋煊脑海中。
那时也是如此,天色暗沉至极却无端显出血色,整片大地被暗色烟雾笼罩着,虚原谷崖边尽是死去的修士与妖兽,鲜血横流将大地染成红紫之色。
虚原谷底万鬼嘶叫,仿佛像是饥渴难耐的饿死鬼,正在争先恐后着等待进食。
方暮舟就这般将所有人都阻隔在结界之外,毅然决然地施法,不顾身后任何人的嘶声喊叫,只留给宋煊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与仿佛释然的笑意,身体便宛如折翼之蝶坠入谷底。
宋煊明明没有亲身经历过,此刻的慌乱、紧张与隐隐心痛却是真实无比的。
他再次看向方暮舟,方暮舟的神色比以往都要坚决,许是也已预料到将要发生的事。
击退妖兽的间隙,宋煊换了一声“师尊”,却发觉自己的声音仿佛失声,竟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方暮舟却似听到了,即刻回首,只那一瞬,面上凌厉的神色便收起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与宽慰。
宋煊却不免更为担忧。
方暮舟为何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宋煊不由得加快了呼吸,方暮舟既然将予湘似奉为神明,自然对其所说的话、做的事不疑有二,难道他从此时,便已经接受了自己逝去的结局吗?
“专心些,”方暮舟不知何时靠近了宋煊,但看出了他的失神,便温声出言提醒。
宋煊深深呼吸了好久,更为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呈星弓。
他怎会不想同方暮舟长命百岁?他怎会愿意就此逝去?他怎会甘心方暮舟得觅良人、儿孙满堂?
事已至今,宋煊只能宽慰自己。
既然他有了呈星弓,那么事情有没有可能就不会发展至书中那般?
“你很害怕?”
宋煊闻言抬首,看到方暮舟击退了二人周身的妖兽,短暂地撑起一道结界,只将二人笼罩于其中。
宋煊愣神片刻,恍惚间点了点头,即刻却又摇起了头,“没有。”
方暮舟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少年,许久未言,最后却恍然笑了。
“害怕也无妨,没什么不能说的。”方暮舟的声音很好听,与周围嘶声吼叫的妖兽声音形成极大反差,仿佛温润细雨滴落在干涸大地之上,带去了生机与希冀。
宋煊看着方暮舟的笑面,心中恐惧竟无端消散了许多。
“所以,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方暮舟继续追问。
宋煊没有设防,一时失神,便道出了心中所想,“我怕师尊,离开……”
意识过来后,宋煊猛然收声,却为时已晚,方暮舟已然怔住。
“师尊,我,不是……”宋煊赶忙为自己争辩,但支吾许久,却未道出个所以然来。
方暮舟紧抿着唇,沉吟片刻方才又抬首与宋煊对视,决然承诺道:“不会的。”
宋煊面色未变,心中却自嘲着轻笑,他师尊这是还将自己当做幼童来哄骗吗?
“……好,师尊定要说到做到!”宋煊稍一侧头,硬挤出了丝笑意,回应道。
……
楚郢山一战持续了许久,比所有人预料中的还要久。
但方暮舟已然不能再在此停留,击退了一波袭来的妖兽后,便与陆听白交代了许多。
“宗主,荏略已然出世,我不能继续停留。现下请驱散百姓,另向众门派传音言说情况、尽快部署。”方暮舟神色凛然,眉心紧蹙,话语间更没有一丝停顿。
陆听白闻言变了脸色,疾声阻止,“不行!荏略实力正盛,你绝不可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