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仙尊怎会如此糊涂?”一些人纷纷应和着。
穆小川本不大在意,但方暮舟却始终沉默着,他愈发气愤,便怒声与那些人争辩,“暮舟怎会如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穆长老,我知你与玄设仙尊交情深,但您倒也先别急着替他说话,”周浮秋明明也受了伤,但说到让方暮舟不痛快这件事,他可是很乐意。
“我们说的有什么错,方暮舟若当真堕落入魔,彼时人世再陷绝境,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是寄希望于方暮舟自己清醒,还是你穆小川担全责?”
“你!”穆小川怒不可遏,稍重地喘息着,
适才方暮舟不断出入绝险之境,只身与荏略对峙,更是提前部署才使事态逐渐好转,也正是因由宋煊的牺牲,众人方才得了个全身而退的结局。
但此时,只靠周浮秋的只言片语,许多人便仿佛忘却了适才的一切,跟着指责起方暮舟。
穆小川理解他们求生的本能,却由不得众人言语中伤方暮舟。
等到周浮秋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穆小川便猛然聚力击出,掌风直直击在周浮秋身后的一棵树上,巨树应声而倒。
周浮秋被这吓到呆怔了许久,片刻回神后感受着众人意义不明的注视,心中怒气更盛,“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还是唐唐楚郢山大派,要包庇此等自私之人?”
“你胆敢再多说一句,我定……”穆小川言语猛然一顿,因由方暮舟拉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不大,只是那冰凉刺骨的体温着实吓到了他。
穆小川回首,“暮舟?”
穆小川知晓,方暮舟不是不愿与这些人争吵,他只是太累了,甚至疲累到不愿言语。
就算此时,方暮舟也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用如此。
穆小川正不解时,却见方暮舟回望了眼虚原谷,再转过头时,眸中便只剩狠戾与决然。
“大家无需顾虑。若我被魔气侵蚀,便会自毁元神,散尽修为,这是我唯一能给予天下众生的承诺。”
语毕,方暮舟面向众人,极为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此行下山,我是为了带回我徒儿的尸身,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交代。”
穆小川从未见过方暮舟此般妥协的模样。
他当真未曾想到,宋煊于方暮舟而言竟是这般重要,甚至可以让这个救世之人不惜卑尊屈膝,面对质疑甚至出言中伤他的人恭敬行礼……
方暮舟转身毅然跃入谷内。
霜白广袖随风猎猎翻飞,其上血液加缀,只添了无尽的冷冽,方暮舟宛若一只折翼落蝶,毫无犹豫地奔赴虚无。
他决意要做一件事时,便无人可以阻挡。
将要落下时,方暮舟余光瞟到崖边站着的几人。
是陆听白携着楚郢山众人,替方暮舟挡下了可能的伤害。
……
身体愈发靠近谷底,周围的怨念魔气变更为浓重。
方暮舟虽以结界护体,却仍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像是四面八方的力皆在无情地撕扯着他的灵体,却又压得他喘不过气。
方暮舟浑身撕裂般剧痛,不由痛喘。
宋煊适才便是在比此时还要强烈百倍的怨念中死去的吗?
只身一人逐渐堕入无边黑暗,感受着生命流逝,宋煊该有多么绝望?
他怎么就那么愚蠢,精明一世,又为何会受到宋煊的算计?
若不是他,宋煊也不会死,本该繁华锦簇的以后便这般葬送在了自己手上。
方暮舟急促地喘息着,绝望与自责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是罪人啊!
次次言说着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却在最后关头败了。
他简直无能!简直罪孽深重!简直罪大恶极!
方暮舟被这些想法压得喘不过气,几乎快要崩溃,他恨不得现在便消除结界,任由怨魂撕咬自己的身体而死。
不知坠落了多久,方暮舟垂首时,隐约看到了宋煊的身影。
“对不起啊,阿煊!是师尊无能!是师尊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啊!对不起!”
方暮舟仿佛失神一般,只不断地重复着简短的字句,绝望的念头几乎要将他逼疯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做出什么。
“师尊……我想回家……”
方暮舟瞬间睁大了眼睛,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宋煊的声音,“阿煊!是你吗,阿煊?”
矜傲的玄设仙尊模样不再,方暮舟宛若一个疯子,哑声嘶叫着。
刚才的声音却仿佛只是幻觉,纵使方暮舟再嘶声,却也在听不到任何回应。
“阿煊,我后悔了,你还愿意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