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煊却没有移开目光,直视着方暮舟的眼睛。
方暮舟可是玄设仙尊啊,就算隐疾加身,修为与与生俱来的机敏都未曾减弱丝毫。
自己自作聪明地偷偷跟踪,方暮舟适才虽未有任何反应,但怕是早就察觉了吧。
晚扼仍被方暮舟紧紧握在手中,没有丝毫放松,颤抖的程度确实越来越剧烈,月光映在其上,更显剑刃凌厉。
方暮舟瞳孔骤缩,眼中似有波光流动,却未如往常一般增添温和,反倒更显狠戾。
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自己日日思念的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面前,他难道不是应当惊喜异常吗?
但宋煊不是死了吗?死在了自己的怀中,那场景方暮舟永世不敢忘怀。
“师尊,”方暮舟错愕、震惊的神色令宋煊心疼不已,便轻声唤了一声。
片刻之前,宋煊还想着要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份,至少等到他想好应当怎样与方暮舟相见再说。
但如今,宋煊却猛地释然了,无论他怎样设计重逢的场景,于方暮舟而言更多的都只会是惊吓。
他当初不由分说地离开,这会又有什么原因,在重逢之时让自己处于一个占尽优势的地方。
那样不公平。
只是,宋煊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重逢的场景竟这般急促、这般狼狈。
宋煊站起身,稍垂着脑袋才能与方暮舟对视,也是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竟已比方暮舟高出许多了。
“师尊,抱歉。”
既定的事情面前,道歉是最简单易行的解决方法,却也是最无用至极的搪塞话语。
宋煊虽不想如此,却也只能这么说。
因为肉眼可见,方暮舟的状态很不好,只这一会儿呼吸便急促了许多。
宋煊知晓那次的一战究竟给方暮舟留下了什么伤害,却不知自己的离去是否也对他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打击。
答案是肯定的吧!
自己当初不由分说地选择牺牲,又在方暮舟终于接受了他的逝去后,又忽然出现,仿佛开了个玩笑一般,但这玩笑并不好笑。
这时不是告知方暮舟真相的时候,宋煊说的多,反而错得更多,自己现在多说一个字,方暮舟的怒气或许便会更盛一分。
宋煊擅长花言巧语,却在这件事上犯了难,他只想方暮舟能说出一句话,就算是厉声咒骂也比一直闷着的强。
果真如宋煊所想,晚扼突然坠落在地上,声响瞬间唤回了宋煊的思绪,他只见到方暮舟突然移至旁侧,一手撑着墙闷声地重重咳嗽,随后便吐出一口血。
方暮舟脑子仿佛被抓揉成了混沌一片,直到身体被一人接住,缓缓回神后,方暮舟才发觉自己适才失了意识。
而这时,宋煊的面与方暮舟紧紧相贴,方暮舟甚至能清晰看到宋煊纤长的眼睫。
眼前之人仿佛什么都没变,却又像是什么都变了一般。
“滚!”方暮舟怒意冲顶,闷声骂道。
“师尊,你想知道什么事情,我之后都会向你解释,现在……”
方暮舟怒不可遏,声音也哑了些,“我说,滚!”
“我滚了,师尊去哪呢?”宋煊神色突然变得落寞又委屈。
但方暮舟却未给他任何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继续哑声重复道:“和你无关,滚!”
宋煊无奈叹气,自己想要做什么却总是将一切都做得一团糟,“师尊莫要再动气了,我滚,我这就滚!”
待那玄色身影消失无踪,方暮舟瞬间脱力一般猛然跪倒在地。
头痛之感猛地攀升至顶峰,连带着全身的灵脉剧痛,方暮舟一直在发抖,额上结成的汗珠不住坠落砸在地上,除去无意泄出的痛呼已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方暮舟大口喘息着,如一只搁浅岸边的鱼儿,痛苦至极。
自己已经近一月没再到过那个山洞中。
他非薄情却不想始终留恋过去,宋煊应当也是不愿自己始终如一根刺一般深深地陷在方暮舟的皮肉之中。
想到自己今日犯傻了一般,险些将这寄予亡者的河灯扔出,便觉着可笑至极。
疼痛使方暮舟只能靠遥想其他稍作缓解,只是他仍感觉到一人的靠近。
人在最为弱小之时,便会本能依靠自己心中最为信赖的人或物。
方暮舟却不想如此,便一掌拍在宋煊的左肩。
不知是自己这掌并未用上什么力,也不知宋煊生生结下了这一掌,环抱住方暮舟的那个身体并未因此有所动作,甚至更为用力。
“师尊,你如今这般,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啊?乖,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不疼了。”
宋煊语气很是缓慢柔软,同时还释放灵力安抚着方暮舟。
方暮舟原本还想稍作反抗,谁料根本不敌,尚未泄出言语,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