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过亲密关系,所以无法说出我很害怕需要你抱抱我这种话,甚至任何亲密的话她都不敢说。她说的“做了噩梦”,就是你能不能抱抱我。
这已经是她能说出来最亲密的话了。
句芒果然没有躲开,而是道:“你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事物或者人?”
田云绛没有避讳:“最讨厌规则。”
句芒不解:“规则?为什么是规则?”
田云绛直接道:“我生在规则里,所以最厌恶规则。”
她认真地听着。
田云绛云淡风轻地说出来:“全家都在搞政法,我从小时候开始,家里就是数不清的规矩,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连写字都有固定的格式,不敢超出框格一笔。”
句芒总算明白为什么在他身上有时会感觉到不服从规则的叛逆。
要是一辈子都在规则里打转,当然会被逼得想逃离。
句芒询问:“你有没有想越过规则的时候。”
田云绛语气平静:“有啊。”
句芒好奇心起了:“什么时候?”
田云绛的声音发哑:“但这个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对方不同意也没用。”
句芒忽然明白是什么,猛地从他怀里窜出来。
尴尬一瞬后,她左顾右盼找着话题:“你看外面雨停了哈。”
田云绛却道:“那你呢,你下段恋爱打算什么时候谈?”
句芒迟疑了一下:“如果你那天晚上没有坦白,可能就正常发展,遇到合适的就会谈。”
田云绛看着她。
句芒难得坦诚道:“因为你不挑明,我就真的会懵懵懂懂下去,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想法,但你挑明了,我自己也看清了,这个东西不再是可以拨去的一层雾,而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东西,我就很难再当它不存在。”
她低下头:“有很多事情,想清楚就太痛苦了,所以我总是不想懂,没想到还是要懂。”
比如为什么别人有父母她没有,为什么她会自生自灭而别人都有后路。
田云绛轻声道:“是我的错,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地高兴下去。”
句芒觉得气氛太沉重,想调节一下气氛,开玩笑道:“你别说,你坦白的那天晚上,还有帅哥约我去喝咖啡,我没去,我去了说不定这件事真就盖过去了。”
田云绛淡淡道:“明知我会不高兴,你还扎我的心。”
句芒没有功德地笑起来。
田云绛无奈地笑了一声:“高兴了吧,去睡觉吧。”
句芒建议道:“要不下半夜你睡床吧,你明天还要开车,挺累的。”
田云绛拉了拉沙发上的被子:“不用。”
句芒回头看了一眼床,试探道:“这床还挺大的,要不…一人睡一边,分开点睡?”
田云绛刚想答应,结果隔壁的靡靡之音又开始了。
一边喊哥哥我爱你一边传来点不堪入耳的声音。
田云绛:“……”
句芒:“……”
妈的。
田云绛扶额:“你去睡吧,我睡沙发。”
句芒一头扎进床里,睡前刷了下手机,发现上次和右繁霜田云绛喝醉酒回家被人拍到,污蔑右繁霜私生活混乱,霜霜直接回应了是自己的哥哥姐姐。网友们反扑那些说她私生活混乱的,为了造谣什么都能说出口。
句芒猛地坐起来。
幸好图上田云绛的脸有点模糊,她则是完全没有正脸。
基本都在拍右繁霜。
他们俩像是背景板。
但那种不安的感觉还是蔓延了起来。
她睁着眼看天花板:“田云绛,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田云绛没有应声,但她知道他没睡着。
过了很久,句芒轻声道:“今天回去之后,就划清界限吧。”
田云绛还是没有应声。
句芒认真道:“我不想成为你人生中的污点,你前半生一直遵守规则到现在,才取得了现在的成就,不能因为我一个规则之外的选择,就破坏掉这一切。”
田云绛还是不说话。
句芒起身,去沙发前看,发现他居然睡着了。
才一两分钟而已。
句芒又气又急,踹了他一脚:“妈的,狗男人,说正事的时候就睡觉。”
田云绛纹丝不动。
句芒气呼呼又上床睡觉了。
而田云绛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清醒。
第二天早早回去,句芒一倒头就睡,田云绛因为右胜庭秘书的电话,说信托需要亲子鉴定,他没怎么休息就去了。
因为前天喝醉了,把装着胎毛的那个福袋手链落在家里,他只能当场拔头发。
但结果却是难以置信。
他又让左秘书去取了胎毛出来,结果和之前那份截然不同。
田云绛立刻打电话给句芒,让她来亲子鉴定中心一趟。
句芒沉默很久,才道:“何必自欺欺人?”
然而她还是来了,做完鉴定她就想走,他却让她看他们之间的鉴定报告。
句芒看见无亲缘关系的时候不敢相信,她结巴了一下:“你…是怎么弄出这份鉴定报告来的?”
因为不信,两个人做了不止一份鉴定。
结果出来之后,两人坐在长廊很久,一句话都没说。
在被逼疯的边缘,忽然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在田云绛受不了本能的强大吸引,自甘堕落承认自己的感情之后,又告诉他,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见钟情,堂堂正正,毫无暗昧。
在句芒煎熬了决定放弃之后,又告诉她田云绛不是她的亲哥哥。
而长廊尽头,林诤静静看着他们。
不能说这次鉴定完全是他推动,但也没差了。
有很多东西,本来就属于他。
他等了足足一年。
句芒心事重重地带着田云绛去附近那个面店吃面,好歹糊弄一口。
句芒掰着筷子:“以前我经常来这里吃面,老板娘的面浇头特别鲜,还便宜,估计你应该没有来过。”
田云绛却看着她:“我来过。”
句芒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点诧异:“你来过?”
这里离学校不近,一碗面最贵不过十几块,更不像是田云绛会来消费的地方。
田云绛定定看着她:“我来过。”
句芒还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地方。”
田云绛眼前恍然是她扬起笑和朋友介绍牛肉面有多好吃的样子,终于,他也坐在了她对面。
句芒忽然道:“你知道郑嘉骊吗?”
田云绛抬眸:“知道,怎么了?”
句芒忽然又笑笑:“没什么。”
她低头吃面,绝口不提以前的事情。
田云绛握着筷子没有动,一直看着她。
句芒低着头吃了好几口才发现他在看着自己。
他认真道:“郑嘉骊怎么你了?”
句芒拿筷子挑着面,故意说得轻松:“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大概是我和大家的气氛格格不入,她有些针对我。”
田云绛却知道肯定不止她说的那么简单。
最近他也打算清算郑嘉骊的事情了。
句芒哭着哭着停不下来,田云绛就知道郑嘉骊对她做的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口都没吃,就留下钱,拉着她走了出来。
句芒依旧红着眼,灯光微暗,田云绛忽然吻了下来。
句芒的哽咽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直起腰,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那条黑暗的小巷。
句芒的脚步像是踩在云上一样,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觉得心情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对她和田云绛,不是完全的坏事。
田云绛的电话突然响了,家里人让他回家见一下亲生父母。
很奇怪的是,一切都很顺利,就像是有人推动着一切的发生,甚至提前计划好了一切,排除可能会经历的挫折。
连认亲都很顺利。
顺利得简直让人摸不透。
田云绛和句芒都久久不能回神。
事情过于吊诡,而且认回来的那个哥哥看起来人就很好说话很好相处,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些困难。
连右爸爸提出财产分割的事情,都一直推辞。
太不合常理了。
一般人知道自己是富豪的儿子,就算不争位置,但起码也会觉得不公,会要本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产。
句芒觉得简直离奇。
句芒一晚上都没睡,早上顶着黑眼圈起床。
田云绛给面包抹着果酱,淡淡道:“女神也有烦恼吗?”
句芒托着脸,百无聊赖道:“我怎么是女神?”
田云绛慢悠悠的:“句芒不是神吗?”
句芒这么一想:“好像有道理。”
田云绛去上班,走到楼下忽然发现车钥匙没拿,他给句芒打电话,想让她从楼上扔下来,直接点进那个备注为“女神”的电话号码。
同一时间,句芒手机里那个备注为“舔狗”的联系人在手机屏幕上亮起来。
女神和舔狗怎么不算天生一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