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片刻,忽然轻嗤着笑了一声:“来。”
句芒故意道:“我真踹了啊。”
田云绛淡淡道:“踹了我,你跳不跳?”
句芒反问:“跳怎样,不跳怎样?”
田云绛漫不经心道:“你跳就是殉情,你不跳就是故意杀人。”
听到殉情两个字她迅速掩耳盗铃捂住耳朵:“这种话你是怎么做到说出口的?”
田云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已经心知肚明了,不差这两句。”
句芒忍不住道:“那要是我先跳呢?”
他面不改色,平静地看着她:“那我也跟着跳。”
句芒的声音却一下子压抑下来:“田云绛,在乎你的人那么多,不跟我一样,在乎我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清,你别和我一样,被我拉进泥沼里。”
田云绛却解开袖口,把袖子卷起来,淡淡道:“上升问题是吧?”
句芒一噎,却理直气壮道:“是啊,女人就爱上升问题,等会儿和你起了争执,正好把你踹下去。”
而田云绛走过来,胡乱揉了揉她的脑袋:“随便。”
句芒一愣。
她的头发被揉乱,而田云绛打开车门,看她还在那里,语气中带着戏谑:“站着干嘛,真想殉情?”
句芒嘟嘟囔囔:“没有。”
她走到副驾驶坐下,田云绛地图搜了一下封路范围以内的酒店,不远的镇上有一个。
他直接导航过去。
句芒一直看着他的侧脸,他靠着椅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冷峻又流利。
他看都没看她,却知道她的眼神一直粘在他身上:“看什么?”
句芒立刻收回视线,做贼心虚道:“我看风景呢。”
田云绛散漫地勾勾唇角。
到了镇上唯一的酒店,好消息是酒店装潢还不错,看上去还行,说凑合也不算太凑合。
坏消息是——
句芒看前台一直在查剩余房间,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漫上心头。
她迟疑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们只剩下一个房间了吧?”
前台尴尬一笑:“是啊。”
句芒被尬住了:“这个走向未免太老套了。”
田云绛上前来拿过房卡,压低声音道:“不老套,你见过哪个开一个房间的是我们这种关系。”
句芒故意装不懂,企图逃避事实:“什么关系?”
田云绛的指尖转着房卡,慢悠悠道:“等会儿就知道什么关系了。”
句芒立刻道:“你要是动我我就咬死你。”
田云绛语气淡淡:“合着从来没把我当成哥哥,都当成男人是吧。”
句芒逃避视线:“我警告你不要自作多情。”
两个人在电梯里斗嘴,电梯一开,就看见对面窗子对着一个寺庙,远远看去都能看见人来人往。
句芒恍然大悟:“原来这附近是寺庙。”
旅游景区,难怪酒店还不算太差。
田云绛拉着她的手把她带走:“别看了,走了。”
句芒愣了愣,低头看向他牵着她的手,明明知道应该松开,但她却想牵着。
句芒就一直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跟着他走到房门口。
田云绛刷开房间,好消息是房间不小,坏消息是沙发很短。
田云绛和句芒对视一眼,句芒立刻捂住双臂交叉捂住胸。
田云绛微微皱眉:“你在想什么?“
句芒嘴硬道:“你管我想什么。”
田云绛低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田云绛询问道:“你现在洗澡吗?”
句芒迟疑了一下:“不洗,干嘛?”
田云绛进浴室翻出一套浴袍:“那我洗了。”
句芒哦了一声,把门关上。
她坐在床边看了窗外一会儿,田云绛洗完了。
他穿着浴袍,从后面握住她的肩膀,调整她的位置:“往楼下看。”
句芒吓了一跳。
他身上温热的水汽散开,她似乎都要被这并不滚烫的水汽蒸得面红耳赤。
田云绛却指给她看:“这个位置,是这个村的蘑菇厂,你这个案子的死者叫季枞。”
句芒不解:“叫季枞怎么了吗?”
田云绛提醒:“季枞谐音是鸡枞,鸡枞是一种蘑菇。”
句芒还是云里雾里:“所以?”
田云绛耐心道:“你想什么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个蘑菇名?”
句芒追问:“一个很爱蘑菇的人?”
田云绛直接拨开她的迷雾:“没错,而且她儿子考的是农业大学,很大可能性,和他的母亲是一个愿望,毕业之后还会回来发展蘑菇的产业。”
句芒认真思索:“所以替她实现她儿子的遗愿,也许还可以有机会得到谅解?”
田云绛的手搭在她肩膀,几乎像是把她搂在怀里,低眼看她:“对,很聪明。”
句芒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下一秒却无情铁板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案子的细节?”
田云绛的声音平静:“你写的材料放在饭桌上,我一开始没看清拿来盖了泡面。”
句芒气得推了他一下,但没推动,他瘦却蓄满了力量感,手底下的肌肉练得刚刚好,肌理流畅还有弹性。
句芒忽然把手缩回来,看着自己的手心。
田云绛觉得很迷,又像是什么都明白一样,笑了一声:“你在回味什么?”
句芒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没有!”
田云绛满不在意道:“哦,没有就没有,反应这么大干嘛。”
句芒语塞。
外面忽然又下起了暴雨,田云绛随手关上窗,他喉结微滚:“其实晚宴那天的开场舞,我是想和你跳的。”
句芒仰着脑袋看着他。
田云绛温声道:“你是不是学过跳舞?”
他清澈俊逸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句芒认真道:“学过,小时候被报名就可以进舞蹈兴趣班,高中的时候其实还在蹭舞蹈班的课,但是我没有资本艺考。”
田云绛的声音低低:“我想和你跳那场没跳的舞。”
句芒迟疑了一下:“那就跳呗。”
田云绛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句芒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外面的暴雨遮云蔽日,几乎看不见窗外是什么,只剩下一层白幕,雷声不停响起,然而房间内却是个安全密闭的小环境,仿佛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剩下衣服摩挲和脚步轻轻响起的声音,她下仰,他的手臂将她顶起来,下一秒却直接将她揽进怀里,手掌抵在她的腰和背上,将她按向他的身体。
外面暴雨倾盆,他其实没有用力,只要她想挣脱就可以挣脱。
但她没有。
句芒的手慢慢抬起来,抱住了他的腰,离得太近,连呼吸心跳都清晰。
一句话都不说,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片刻,句芒松开他,结果刚松开,旁边房间就响起了一些靡靡之音。
田云绛一把将她拉回来,让她一头扎进自己怀里,企图掩耳盗铃,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
外面的暴雨变成中雨,听着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和呼吸急促的情话,我爱你三个字都不知响起了几次。
句芒躲在他怀里,被他捂住耳朵的同时,她也闭上了眼睛。
隔壁的情话连绵不绝,暧昧的呢喃细语漫入耳际。
她听见隔壁的女孩亲昵地叫男人哥哥,但他们的哥哥和句芒的哥哥却是不一样的。
她闭着眼,眼泪却顺着面颊流下来,滴进他胸膛里。
妄想闭上眼睛关上耳朵,就不用面对。
心里千言万语,但一句话都不能说。
想要逃脱法律秩序来喜欢你,不管是什么既定秩序,我都喜欢你,可我做不到。
田云绛的心跳贴近她的耳朵。
什么遗传性性吸引,他就是喜欢她,和她是谁无关。
他一点都不想给自己找原因合理化这种感情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这么倒霉,明明相遇那么美好,却遇上这种恶俗的结局,上天非要给他们制造令人无语的桥段。
雨水像是要将一整个天地都灌满,雨珠打在窗上的声音像子弹射过来,要了结他们。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了,句芒佯作无事地松开他。
她忽然道:“你…下段恋爱打算什么时候谈?”
田云绛淡淡道:“你觉得我最近还能谈恋爱吗,和你的事情,起码要给我五年十年我才能走出来。”
句芒故作轻松地笑:“阴影这么大吗?”
外面忽然一声雷响扔下大地,他看着她,眼底却没有笑意:“是因为我爱你。”
句芒眼底的笑渐渐散去,她拼命想找突破口:“那你上一段…”
田云绛毫不逃避,温声道:“我不算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没有拥抱没有牵手没有接吻,什么都没有。”
句芒有点不解,那和普通朋友有什么关系:“那是为什么?”
田云绛的语气宽和:“只是因为一场误会,因为我欠她良多,所以干脆借这个误会,拿到关于她家里的资料,替她了结了来自于我的所有厄运。我不喜欢她,但我不想欠别人的,而且她确实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我不想看见她从意气风发走向凋零。”
他太认真,坦坦荡荡,解释得完全没有隐瞒,反而让她害怕,句芒难以面对,干脆道:“我困了,我要去洗个澡睡觉。”
田云绛看着她逃避,却一个字没提。
半夜,句芒做了噩梦害怕,瑟瑟发抖去沙发上把他叫醒:“田云绛。”
她声音太小,没把他喊起来,她忽然道:“田狗,田狗!”
田云绛靠在沙发上,慢慢悠悠睁眼,颇好笑道:“别踢了,舔狗醒了。”
句芒看他醒了,松了一口气,跑到他身边挤着他坐:“我做噩梦了。”
田云绛给她让了点位置:“什么梦?”
句芒含糊其辞:“就是小时候那些事,无非就是被谁欺负这样的事情,然后梦境里那些人都变成了鬼怪,让我像小时候一样被欺负无法反抗。”
田云绛看着她,忽然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