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殿内,宫女们架着一个小炉子,烧着热水。待到水开,便用厚布裹着水壶把,将里面滚烫的开水倒进一旁的水杯。莹绿的茶叶飘在杯中,煞是好看。
那宫女将茶杯端起,走向殿中一处书案,轻声道:“娘娘,请用茶。”
书案之后的宫装女子抬起头,盈盈一笑:“就放上面吧。”她一身水绿长裙,外面罩着樱色半袖。一双蛾眉浓淡相宜,凤眸含春,樱桃朱唇,真真是个清泠绝色的美人。
宫女多看了她几眼,心下便一叹,放眼整个宫中,论及容貌,只怕再无人能及得上我们萧淑妃娘娘。
这位美貌妃子,正是七皇子的生母萧淑妃。她此时正垂着头,研究着手中的绣图。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精力总是有些无法集中。她抬手按了按眉角,看到案上热气腾腾的茶水,便伸手去拿。
那白玉般的手刚刚握上杯壁,却听到一丝细微的响声,仿佛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萧淑妃低头看去,那盛满茶水的杯子已经从杯底裂了数条细缝蔓延到了杯口。
殿中的宫女注意到萧淑妃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跪伏在地,连连颤声:“奴婢该死……”
萧淑妃静默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从早晨到现在,我总有些心神不宁,看这杯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立在她身后的刑嬷嬷连忙劝慰:“娘娘宽心,这话可说不得啊,没得晦气!”
萧淑妃摆了摆手,示意宫女把这茶杯收拾了。宫女们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大的事主子也没怪罪。
殿门处走进一个小太监,行到萧淑妃面前,躬身道:“陛下派人来传话,请娘娘前往御花园。”
萧淑妃笑道:“今日又不是节庆佳日,陛下怎地兴致颇高?”
那太监回道:“德王殿下和晋王殿下入宫请安。晋王殿下前些日子云游江南,带回了不少好东西,来献给宫中诸位娘娘。陛下便想着办个家宴,算作给晋王殿下接风洗尘。”
“烦请公公回复陛下,妾身更衣后便即前往,请陛下稍后。”
萧淑妃带着人刚刚走到御花园,隔了老远就听到园子里的欢声笑语,可见她还来晚了一步。她面上浮出明媚的微笑,仪态端庄地顺着小路走去。
一个人影忽然从一旁的树影间窜了出来,萧淑妃未及反应,被那人撞了个正着。身后的宫女七手八脚将她接住,好歹没有摔在地上。
“你个瞎了眼的蹄子,居然敢撞我们娘娘。”萧淑妃身边的宫女呵斥道。
萧淑妃稳住身形后,抬眼望去。一个娇小的宫女跪在地上,正是方才窜出来的人。
那宫女不断地磕头,口中哭喊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萧淑妃看了眼贴身宫女,宫女会意,转头俯视着地上的宫女,道:“娘娘仁慈,饶你一条性命,自己去内侍省领罚去。”
那宫女泪水涟涟,谢恩后跟着人往内侍省去了。经过萧淑妃身边时,萧淑妃注意到她脸上红彤彤的,那印子看上去像是被人打过。看来这宫女犯错被打后,慌张间又一不小心撞到了自己。萧淑妃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继续整理自己的仪容。
直到一切完美,她才重新朝园中走去。
“妹妹,就等你了。”一进园子,就听到舒贵妃亲切的声音。
萧淑妃低眉浅笑着给皇上行了礼,这才笑应道:“方才被个冒失的工宫女撞了,耽搁了些。”她走上前,坐到舒贵妃的下首。
在她下首,是正抱着八皇子的秦昭仪。秦昭仪正给八皇子喂食,见她望过来,便笑道:“文儿刚刚还嚷着要找七哥玩呢,好不容易才给劝安静了。”
萧淑妃笑道:“等意沈从南明山回来了,就让他去接意文出来玩。”她说着弯下腰逗弄八皇子,“文儿,好不好呀?”
八皇子开心得直拍手:“好啊!好啊!”
舒贵妃听到这边的动静,只是笑了笑,依然留神着皇上和德王父子间的谈话。晋王虽按照辈分长幼,坐在德王与皇上之间。但他的目光却是看向他的母妃——坐在秦昭仪下首的吴昭容。
吴昭容原先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虽然只比舒贵妃长两三岁,但她容颜平平,既不会保养,又不会献媚,是以多年来也只升到个昭容,还是因着晋王封王的关系。
她此刻望着晋王,眼中隐有热泪,她很久没见到儿子了。因她身份低微,皇上不愿她连累皇子,几乎是不准晋王去看她。如果不是皇上心血来潮办家宴,只怕晋王这次回京也照旧难以见她一面。
晋王将从江南带回的珍宝一一交到各宫婢女手中。这些礼物价值不等,个个都非凡品。
例如送给萧淑妃的正是上古名琴“焦尾”。萧淑妃接在手里,爱不释手。
舒贵妃见状,轻笑道:“看妹妹这样子,想必是见到‘焦尾’,技痒了吧!”
“姐姐又取笑臣妾。”萧淑妃低嗔一声。
舒贵妃望着焦尾,若有所思地说:“臣妾见着琴,就想起秦侍郎家的长女慕樱。她那一手琴艺虽及不上妹妹,但在同龄人中当是佼佼者。”
萧淑妃微微一怔,却听下首的秦昭仪笑道:“臣妾那侄女儿愚笨,哪有您说得这般好?”
舒贵妃转头看向皇上,柔声道:“那孩子生得美,又知书达理,是个难得的稳重人。臣妾真心疼爱,想给她指上一门婚事,不知陛下允不允?”
“哦?”皇上起了兴致,“不知你属意哪家?”
“京兆尹郭大人……”
“啊!”萧淑妃突然一声尖叫,猛地将手指从焦尾上缩回。定睛一看,中指肚已经凝了一大块血。
一时间众人都望向她,皇上关切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