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喜好战争的理由
赵兴回答的稍微缓和,话里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位大人轻轻松了口气,井亮采连忙一拉秦丹,让开道路,和蔼的回答:“当然当然,我等恭候赵大人的消息。”
梁子美一见这种情况,马上抢步上前,装作素不相识的拱手:“赵大人,下官押送茶药钱给陕西路,环庆路应该分得二十万贯,数目已经清点妥当,还请大人紧快用印……唉,秦大人这才来了十几天,下官都待了四个月啊,四个月。”
梁子美愁眉苦脸的叹息着。
这厮纯粹装模作样,因为赵兴的官印全在万俟咏那,他要是图省事,让万俟咏盖上官印就行。但他徘徊不走,一定有什么机密事要私下里谈。
梁子美这一诉苦,秦丹感同身受,他同情的插嘴说:“梁大人不如随赵大人去府上,茶药钱既然清点完毕,用个官印而已,不花什么功夫。”
秦丹这是不知道官印都在万俟咏那。因为万俟咏全盘掌握赵兴的官印,这在大宋朝是个特例。以前大宋朝都是些书生做官,书生不懂事,常常把自己的官印交给属吏掌管,结果常让书生们受到属吏的劫持。此后,有个好武的官员知道了,这人鼎鼎大名,名列古代中国风尘十三侠之一,名叫张乖崖,这人拔剑把属吏杀了,此后他便与虬髯客等人名列侠籍。
张乖崖官运也很亨通,他坐到了四川府知府的位置,宋军灭蜀时杀戮过甚,历任官员都平定不了川民的反抗,张乖崖去了,川民们老实了。而后李之纯这位老好人接了他的任。
从张乖崖杀了属吏后,宋朝官场便形成了一个潜规则:无论情况多么紧急,官印决不让属吏掌握,一百年过去了,首先打破这一规矩的是苏东坡,那位大文学家生性大大咧咧,又极其喜爱游山玩水,在杭州的时候他的官印是赵兴掌握,现在在扬州,官印归晁补之掌握。
赵兴继承了苏轼这一传统,他只要离开州衙,就将官印扔给属吏,以方便他们应付紧急突发事件。这习惯梁子美知道,所以他刚才的表演纯粹是做戏,但秦丹不知道,他还在一旁帮忙,将梁子美推到了赵兴身边。
有了秦丹这句话,梁子美顺水推舟,大摇大摆的跟随在赵兴身后进入赵兴府里,等赵兴洗浴过后,发现梁子美已经在他书房内就着小菜喝着小酒,舒服的哼着小曲。
桌上堆了一桌子的西夏瓷器,地上放着好几个打开的箱子。
没人在跟前,梁子美也不再装样,他转动手里的一个茶瓶,啧啧赞叹:“好精美的瓷器,离人这趟收获不小,这等独特的造型,我在别处可没见过,离人这是从哪里搞到的,难道你去了一趟西夏王宫。”
受岳父蔡京的影响,梁子美对艺术的鉴赏力也不同凡响,他刚才闲着没事,盘点了赵兴从西夏掠夺回来的瓷器,每看一样都啧啧称奇,这些瓷器精美的令他爱不释手。不知不觉已经忘了做客的禁忌,将赵兴抬到书房的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赵兴洗浴过后,浑身都透着轻松,他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懒洋洋的说:“这些可不能给你,我拿回来做样品的,那群工匠我已经俘虏了,正指望着他们给我烧出好瓷器来。你若是喜爱,回头他们做出来了,我送你一套。”
梁子美嗞的喝了一口酒,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瓷器上移开,拱手回答:“那就多谢离人了……说起来,扬州那件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我听说苏学士去了扬州,看在离人的面子上,也没追究那数万亩淤田的事情,现在我家里也只留下了万亩左右,那些可都是足以传家的上好水田,这份家业还多亏离人照顾。”
赵兴哈哈大笑,他抓起一个瓷瓶,反复看了看,自我欣赏的说:“贪污的最高境界,就是你永远贪小头,让别人贪大头——这个别人是百姓。扬州拓荒三十万亩,我只取一万亩,这就是睿智,如果贪个十万亩,那就是找死了。我扬州官员一次贪了个十万亩,百姓还剩二十万亩在手,这是大头,所以我扬州官员虽然在贪污上空前绝后,可谁不夸我们清廉。这就是会贪污。”
梁子美也抓起一个瓷瓶欣赏,大笑着说:“这次赵贤弟在环庆路上也贪的不少吧,瞧这些瓷瓶,简直美的让人揪心。”
赵兴奸笑着摇头否认:“错错错!这才不叫贪污,这叫合理合法的投资回报。风险投资你懂吗?我来环庆路上,这里一穷二白,壮丁强人少的让人心酸,是我——请记住:是我进行了风险投资,垫钱购买了一批草籽,树苗,还制定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草木皆兵计划,让环庆路恢复元气,这才一举摆脱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所以,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我风险投资的回报。这是我该得的,它不叫贪污,千万要记住,熟归熟,乱讲话我一样告你毁谤……”
梁子美理解赵兴的调侃,他一边欣赏手中的瓷瓶,一边兴奋的说:“你说的虽然是一套歪理,可这歪理也说得过去。好笑朝廷官员,我出京的时候他们都在纳闷,为什么环庆路上钱总花不完,我到环庆路上一瞧,可算明白了,钱如流水,流进流出如此生生不息,难怪赵贤弟的钱总花不光。”
“哦?!”赵兴翻身坐起,惊奇的问:“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能理解现金流的奥妙——没错,钱如流水,流转不息才能生钱,这个道理就这么简单。我垫上一笔钱,免费赊给百姓,看似我吃亏了,但实际上百姓只要把生产出来的货物委托我销售,我获得的就是垄断利润。
官府垫钱购买我的货物,然后赊放给百姓,看似官府吃亏了,但只要市面活跃起来,官府的税收就能增长,只要就业增加了——也就是工作的人增加了,人人兜里有了钱,开支便增加了,一开一支都要向官府上税,官府收购的钱再放贷出去,每一个铜板都能获得数倍收益。
府库里钱流转不息,不停的花出去,不停的进钱来,只要百姓手里有钱,官府的钱就永远不会枯竭,因为官府有征税权,道理就如此简单!”
常人听到赵兴介绍,只会简单的按照斗争哲学的惯性思维,把这事引到新法旧法的争论上,指责赵兴这是变种的青苗法,所以赵兴不愿意详细解释,他只做不说。但没想到梁子美却能够理解,他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奥秘。
“不错不错,官府赊购你的东西,而后再赊购百姓手里的货物,百姓手里有钱,官府有信义,他们就会买官府手里的机械,开办作坊。等于把官府的钱又还给了官府,再然后,他们就是从四境挣钱来捣给你的府库,难怪周围的郡县齐声叫穷,难怪他们说你搅乱了物价,也难怪他们哭着喊着也要加入草木皆兵计划。妙,这东西一环扣一环,只要现金流转其中,百姓手里永远不缺钱,府库永远是充溢的。”
梁子美后面这番话纯粹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蔡京家族似乎不缺乏理财的智慧,这让赵兴赶到很惊讶,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如果这道理你明白,那么苏颂苏相公也明白,苏三丈(苏辙)也会明白的,怎么京城的人还在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