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替罪羊是谁?(2 / 2)

宋时明月 赤虎 3233 字 2022-09-29

小皇帝马上回答:“好啊好啊!”

对赵挺之轻轻处理,可以维护小皇帝的面子,减轻小皇帝地内疚,而对士兵低调处理,则意味着别把这事宣扬出去。让外国人看笑话。

在场的人原本都以为,赵兴会竭力袒护那些兵变的士兵,但没想到赵兴却主张严肃处理,解除士兵军职。

搁别的地方,“解除士兵军职”可能是士兵最大地幸运,因为他可以回家做一个平民了。但在场的人刚才都听到士兵丰厚的薪水,广南这群士兵脸上又不刺字,薪水拿的如同一个知县。

相比起来。知县甚至不如广南士兵舒服,他们要在千军万马中通过科举考试,而后从小吏干起,熬满了资历才能担当一任地方官。而广南士兵们则可以免去这些程序,直接享受知县级别地俸禄——想想这种待遇。朝廷大臣嫉妒地心如猫抓。

所以,赵兴刚才说“解除士兵军职”,这等于将那些军汉的知县待遇彻底剥夺。在场地官员觉得心头出了口怨气,那群混蛋失去军籍。看他们靠什么谋生?

嗯,赵兴最后加上地那条“流放广东”,这未免太假模假样了,这些士兵本来就是广东士兵,而且随着大宋海外领的开发,广东越来越富足,目前,朝廷都开始考虑将广东从流放恶地中划出来。变成一等优官选地,赵兴所谓的流放海外,还不如流放海外领……

然而,赵兴刚才对赵挺之轻轻放过,对自己的士兵加重处罚。这谁都看到了。因此,谁也没有心追究赵兴的小小宽大。

蒋之奇主管枢密院,他没容赵挺之开口,当即表态:“此种惩处。既顾忌了朝廷脸面。又维护了朝廷法度,使错者受到惩处。忠心者等到褒扬,甚佳!”

小皇帝不好意思,喃喃回答:“便依众卿所奏。”

小皇帝的意思是说:依你们,这可是你们逼我的,我本没有打算如此处理赵翰林。但你们众口一词,可怜我这个新登基的小皇帝,只好顺应了你们地意思。

赵挺之站在殿下,已经气蒙了,他头晕眼花,气血翻涌,只觉得摇摇欲坠,两耳轰鸣,张开嘴来,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他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因为思绪波动的太厉害,他反而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过颠倒黑白的,没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我本来以为我赵挺之在颠倒黑白上可以称得上是大宋第二,没想到整个大殿上都是一群颠倒黑白的人。

我怎么了,我奉皇帝地密诏进入军营,挑选合适的侍卫,对士兵进行拉拢腐蚀,这不是奉旨而行嘛,谁能想到那群粗汉不识天家恩义,只知道计较薪水的高低,这是我的错吗?

天家赏赐,能比赵老虎赏赐更丰厚吗?赵老虎是谁,大宋第一财主,广南财税占据天下半壁,我们……你枢密院,兵部才给几个钱,当然不能跟赵老虎比。

可天家赏赐,重在一个荣誉,天下禁军过百万,天家何曾赏赐过其他禁军,你广南一个效用营,“‘大将’军”,便得到了天家地厚赏,还要闹事,这究竟是谁对谁错?

怎么所有的错误都是我一个人,没天理啊,我有啥错?

……

赵挺之懵懵懂懂,等他神智清醒过来,已经被皇宫禁军拖着出了宣德楼,几名禁军便在宣德楼外摘去了他出入皇宫的标志——缨带,而后拱手向他告辞。赵挺之被夜风一吹,清醒过来,摸索摸索身上,虽然官袍还在身上,但腰带上别的鹰兽,缨带都不见了,那里光秃秃一片。

赵挺之正在哀伤,却见一队灯火接着出了宣德楼,几名太监手捧着圣旨,身后跟着几名朱雀军的军官,埋着头向军营急赶。

赵挺之叹了口气,他知道。朝廷处置朱雀军的文件也下达了,圣旨公布天下,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大宋朝不宵禁,虽然是深夜了,赵挺之借着东京汴梁城的灯火跌跌撞撞的返回府中,儿子赵明诚出来迎接,见到父亲这般模样,吃了一惊。急问:“嫡父,怎么了?”

赵挺之梦游般走入正堂,坐在正当中地椅子上,许久,方喃喃回答:“苏老坡说我急功好利,这件事我是太急功好利了,太急切了,太急切了!”

这一年。李清照16岁,赵明诚19岁。

赵明诚依靠赵挺之的关系,进入了太学学习,他现在年纪就相当于一个大学一年级地学生,可智慧却比一年级新生略微高点。赵挺之这一句话,赵明诚眼珠一转,立刻焦灼的询问:“嫡父,你跟赵老虎起了冲突?”

赵挺之叹了口气。回答:“还能有谁,当然是赵兴赵离人……昔日我收拾了苏老坡,苏老坡只能忍气吞声待在岭南,后来我收拾黄庭坚、张耒,他们两个也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那赵离人却如此强硬。”

赵明诚叹了口气,苏东坡是他偶像,当然。苏东坡也是所有大宋青年的偶像,父亲迫害苏东坡,这让他很无奈,他也知道父亲连苏东坡的学生也恨上了,这其中甚至包括李格非。

在正常的历史中,张耒之死与赵挺之的迫害有着密切关系,而李格非地贬职也有赵挺之地手脚。至于李清照与赵明诚地婚约没有受到影响,那是源于士大夫之间地一诺千金。

在正常的历史中。小皇帝赵佶刚一登基。就想召回李格非,但赵挺之却予以百般阻挠。为此,李清照出嫁后,婆媳翁媳之间的关系搞的很微妙……但如今这一切改变了,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评论赵兴肆无忌惮的撕毁了李格非与赵挺之之间的婚约,将李清照从赵明诚这里夺走……

提到赵兴,赵明诚心中隐隐作痛,他抑制住痛心,小心地问父亲:“嫡父,那赵老虎气焰嚣张,此际又正是他立下拥立之功,护送万国贡使入京的时机,无论如何,嫡父也不该在这时候惹怒他。”

赵挺之虽然心胸狭窄,但士大夫地节操还在,他不能指责皇帝在关键时刻抽腿跑路,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黄河之北一战,赵离人训练出的火枪兵威力巨大,朝廷有意将这支军队作为样板,推广全国。可惜这支军队花费高昂,世骄犟傲,我想替陛下磨一磨他们的心性,再将他们打散,分配给天下各路,作为诸军教头,可没想到,我操之过急了。”

皇宫里的喧哗外面听不到,朱雀军闹事虽然在朝廷里引起了极大地震动,但那些士兵没有走出军营就被赵兴压制住了,外人根本不知道。赵挺之此刻不说兵变的情况,也是出于一个大臣的节操——毕竟,这样一支猛兽军队,一旦在京城闹僵起来,引起的恐慌将是灾难性地,所以赵挺之不能说

信息决定判断,赵明诚没有获得足够的信息,他的判断失误了,此刻,他还好心的劝解:“嫡父既有这份心意,就该上达天听,由官家出面跟赵离人解释。我听说赵大人自诩为规则的守护者。只要官家出面,他一定会配合的。

若赵离人肯配合,嫡父再请官家出面,吩咐枢密院操持这事,这事就水到渠成了……嫡父,我曾经研究过赵离人的手段,在我看来,坡仙一生最大的福气就是打了个好赌,他门下几个弟子:黄大人失之于鲁直;张耒失之于谨慎;秦少游风流有余,才干不足;晁补之为人不够大局观。

唯独这位赵离人,百战名将,不出手则以,一旦出手,则蕴含天地之威,把一切能调动地手段都用上了,令人无可抵挡。

嫡父,大理国自唐开始立国,数百年积蓄仍挡不住他处心积虑的一击,此人非人力可撼动。吐蕃兵祸害华夏数百年,进则如猛虎下山,退则如龙入深渊,躲在高山之上令人无可奈何,但就这样,也吃了赵大人的一个大亏,国中青壮为之一空。

国尚如此,人呢?吕惠卿一代名相,擅玩弄权术,满大宋找不出几个能胜过的,连王安石王荆公都让他栽赃陷害,狼狈不堪,可就这样的人,现在又怎么样呢?吕氏两兄弟,吕升卿、吕温卿已被罢官、流放,福建吕氏家族不复存在,如今吕惠卿受范纯粹攻击,朝不保夕……

嫡父,我看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孩儿以为赵老虎招惹不得,若有可能,嫡父不如与他寻机和解,子曰:和为贵。赵老虎怎么说还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只要我们给他讲道理,面子上的事情,他总要说的过去——我听说他在朝堂上袒护曾布,可有此事?”

赵明诚这一番长篇大论过后,赵挺之叹了口气:“晚了,一切都晚了,赵离人入城地时候,为父堵在门口向他示威,他竟然低头让步,为父以为……晚了,一切都晚了,为父已经罢官了。”

赵明诚惊问:“为何?嫡父因何罪罢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