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垂下目光。
随着外面近要明亮的天色,景秀吸了吸鼻子,木木的从怀里拿出那药瓶,放在桌上:“解药真假,只要你知道,如何处置也随你。”
傅四爷看着桌前的解药,淡淡地张口道:“喂你母亲服下吧!”
景秀愕然,他笑着解释道:“也该醒来了。”
也就是这药是解药。
景秀却不肯接下:“既然那毒是大姐姐所下,四叔还是让大姐姐去喂她服下吧!”
说着,便转开了身子走出去。
临到门前,她又陡然回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人,喉咙有些哽咽地道:“还有,放过邵大人吧!四叔要比我睿智,他处处为朝廷为百姓,不该就让他那样没了……”
傅四爷沉默不语。
直到看着景秀匆匆的跨出门去,他缓缓阖上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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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景秀留在清风阁,不再踏出门,陪着巧娘复原身体,毕竟她年岁已高,受到景秀烧死的刺激,打击沉重,好几天才能醒来。
璞玉也很懂事,巧娘醒后,每日陪在她,乖觉听话,日夜伺候着,也算帮景秀分担。
而巧娘这一长觉醒来,惊觉清风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且不说景秀这孩子安安静静的,哪里也不去,就留在清风阁,不是静静的坐在窗前刺绣,就是临摹着字帖,下人们也有了精气神儿,做事都麻利不少,省的让她和白苏费口水沫子教导。
而会有这样的变化,原来是傅府当家主母三日后已醒了过来,只不过在床上躺的久了,还不能下地,那一身富态也全然没了,只余下消瘦与沧桑,因为醒来之后,她就已知道发生了何事?下人们传的沸沸扬扬,那大小姐景沫毒害自己母亲的事,传到霍氏耳里,正是雪上加霜,打击不小。
傅正礼也请马道婆在内院最东边的院子里,也就是安姨娘曾住的偏僻院里修葺了座家庵,小小巧巧的,简陋的很,几日时间搭建好,就将景沫送进去关着,每日长伴古佛,吃斋念经。
发生这样多不爽心的事,唯一让人高兴的是,便是景蝶与季闵的婚事商议稳妥,定在七月初八的黄道吉日,只余下大半个月时间。
她自有她的忙碌,女儿家出嫁前都会关在闺阁里绣嫁妆,不容出来,大抵是绣女儿家的贴身衣服,也不好假手他人,她便是不愿绣,景秀也不好出手帮忙。
倒是会背着萧姨娘欢天喜地出外办嫁妆的时候,央求着景秀和景璃去她那儿略坐一坐,三人也不去谈那劳什子的烦心事,只谈刺绣,景璃在她们三人中绣艺最好,或指点一二的,景蝶和景秀也跟着学学,偶尔笑闹一堂,好不惬意。
而景璃在意的徐恒也还在府里,一面是要为霍氏诊脉,一面也要去给傅景荣治病,他的身子亏损厉害,已要到药石无方的境地,可景秀却决绝不肯放弃,且命人四处去寻良医。
因傅景荣为自个治病的药全是他从玲珑十二馆翻医书而来,景秀为了医治她,只好抽空往玲珑十二馆跑去翻查,那里有傅氏一族收集百年的古籍,医典修方样样齐全,翻查起来费了好一通力气。
只是每次过去时,都会看到傅四爷也坐在那里看书,景秀和他打过照面后,便无后话,各自做各自的事。
这日,景秀如往常一样来至玲珑十二馆,果见他也在阁楼上坐着,她客气见过礼后,就要去那排堆满书籍的多宝阁上翻查。
身后忽然传来沉声道:“五日了,不与我说话,如何会让我厌了你?”
景秀正翻开一本书,听到他的声音,静了片刻才缓缓道:“要我说些什么呢?”
傅四爷走到她身边,从高案上随意拿了一本医书,翻了两页,递给景秀道:“素问,卷一,平人气象论第一,决死生篇第二,脏气法时论第三……卷二,移精变气论第八,玉版论要篇第九……”
景秀眉眼一亮:“这些书,你全看过?”
傅四爷低笑一声:“你要翻查什么?”
景秀一时语凝,她来这里翻查什么呢?她根本就不知道要翻查什么医书?不知道从何下手,只是急切的想待在这里,她什么也不能为大哥做,只能让自己沉浸在书里头,或许会有侥幸……
傅四爷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江南有神医莫愁,专治疑难杂症,但凡他治过的病,不说痊愈,也能好七八分。这几日已有探子寻到他下落,你要治他的病,就随我去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