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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修的话一鸣惊人。
郑修、凤北、和尚三人,身临其境地在公孙陌的食人画中,经历了那一段被掩埋的历史。
日蝉谷的惨剧。
武林的消失。
郑修甚至以“公孙陌”的身份,耗费百年光阴,画鬼点睛,摄取千万人魂,创造出堪比鬼蜮的食人画,亲手打开了通往常闇的通道,化作人柱。
一切的记忆,他们历历在目。
他们知道了历史的秘辛。
如今郑修一言点破,和尚恍然大悟:“原来,最怕被常闇带走的人,是他!”
“在镜塘镇,我曾与他面对面。异人异人,终归是人!”33
凤北贝齿轻咬下唇,在一旁默然不语。
郑修猛地拉住凤北的手,触手冰凉,手心里是汗。
凤北用力抽了抽,却没能将手从郑修那宽厚的手掌中抽出。
感受着郑修掌心的温暖,凤北轻叹,仍是不言不语。
“别想走。”
郑修平静看着凤北:“无论那十年同床共枕是真是假,你在想什么,岂能瞒得过我?”
“老妹在想什么?”和尚忽然换上了谢云流的嘴脸。
“叫凤姑娘。”郑修板着脸,朝和尚使眼色,心中暗骂你这时候瞎切换什么人格。
和尚眨眨眼,似乎懂了些什么,暗暗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挠着头皮点点头:“那凤姑娘在想什么?”
郑修点破了凤北的心思:“她不想牵连我们,想独自一人去找烛。”
凤北浑身一僵。
看来郑修真猜中了凤北的心思。
不愧当了十年夫妻。
和尚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凤姑娘怎如此莽撞!”
凤北终是挣开了郑修的手,稍稍吸了一口气,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多了几分恼怒,瞪着郑修:“不然呢?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郑修自信反问:“我不是早说了,我命硬得很,我已有想法。你何时见我做没把握的事?”
凤北讥讽道:“那年八月十五,你非要说庆贺成亲三周年,要学着做茴香羊头锅,我说你没天分下厨你不听,后非要恁非要去折腾,后来不是差点把后厨给烧了?”
郑修不服:“五周年时我不是做成功了?”
凤北嗤笑:“第四年时你不是不小心把沙盐撒进去了?要不是我硬着头皮说好吃,你能开心?”
“人各有所长!”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把握’?”
“你下一句该不是想说抛开事实不谈我就没有一点点错?”
“哼,我岂是你口中那些是非不分的悍妇?”
二人吵着吵着,越走越近,面红脖子粗,两张脸差点贴一块去。
和尚怀疑他们会原地亲起来,主动捂起眼睛。
凤北与郑修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凤北嘴角一抽,绷不住笑,郑修面露得意,竖起两指,凤北佯怒,想重新板起脸已很困难,郑修嘴角上勾,露出一副“你过来呀”的模样,凤北至此移开目光,凤北败北。
被郑修一打岔,凤北心中沉重散去许多,她无奈地将右侧长发挽至耳后,在郑修面前露出她向来不喜的“异人印记”,白了郑修一眼:“说吧,你有何打算?”
“我的想法很简单。”
“一路向北,”
“挖了养鸦人的眼,”
“彻底毁去烛的眼睛,”
“然后,”
郑修指着北方,语气稍顿,平静说出四字:“咱们回家。”
十天后。
由西朝东北向的官道上。
两匹骏马在疾驰。
一位身材魁梧的猛男,背后背着一卷棍状油包。
另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光头。
赫然是郑修与和尚。
他们下了天阴山,先向东北,转折北上,穿越几州,径直赶回皇城。
二人走走停停,花了十天,走出两千里。
和尚每次停靠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朝来的方向瞄,颇为担心。
“放心,”郑修安慰道:“她是凤北。”
他们即将途经益州境内。
和尚面上多了几分踌躇。
郑修猜出了和尚的想法:“若你想回去见一见等等大师,便去见吧。”
和尚纠结几许,用力摇头:“不可,小僧绝非贪生怕死之人,要与你们二人,共同进退!”
“有些事,我何尝不是想见一见他,问个明白。”
郑修如今已经明白,等等大师便是两百年前的谢云流。他活了两百年。
他早知道公孙陌画下了食人画。
是否有一种可能,等等大师知道带走了食人画的几人会遭遇什么,他又是否在期盼着,食人画成功创造出第二個公孙陌,从常闇中带回真正的谢洛河?
这就是郑修想亲口问等等大师的话。
只是如今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
第十五天。
夜凉如水。
山间,蜿蜒道上,马不停蹄的二人仍在赶路。
他们骑上马时看似很快,但光是走到这里,便花了十五天,可见他们途中停靠的时间很多,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淅淅沥沥的细雨在月色映照下,就像一根根银色的毫毛细针,扎向马上的二人。
“呀——”
远处,随着一声凄厉的鸦啼打破沉寂,一片“乌云”遮天蔽日地从明月上越过,乌云快速经过时,像是将明月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死……死……死……
郑修面色一凝,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耳边仍是鸦啼,但脑中却下意识地浮现出两个扭曲的文字,视野中布满了滚烫的沥青色,又像是浓得发黑的血。
他惊讶地捂住耳朵,郑修觉得自己在刹那间,似乎听懂了鸦啼声所代表的含义。
听懂声音的刹那,他眼前出现了死的幻觉。
我是不是无意中学会了什么奇怪的新技能?
郑修心中纳闷,却来不及细想。
“来了!快蒙上眼睛!”
和尚咬咬牙,取出一块黑布,听话蒙上,至于马,自是凭感觉继续开。
遮星闭月的“乌云”竟是成千上万的渡鸦,郑修一路上偶遇几只,故意延迟片许才将落单的渡鸦杀了。来回几次,烛透过渡鸦的眼睛,猜出了二人北上的路线。
一头头渡鸦在天空中疯狂相撞,骨肉粉碎,漫天鸦羽飘零。撞碎的鸦肉鸦血,渐渐地在黑夜中拧成一团黑色的雾团,雾团中猛地打开了一个黝黑的洞穴,一只只婴儿般粗细的白皙小手,组成了一只骇人的翅膀,从黑色雾团中伸出。
“咿——”
二人身下的马惊得高高扬起马蹄,不消片刻便泛起白眼,撞向一旁的大树。
可怕的气息席卷天空,感官敏锐的动物首先感觉到了威胁。
郑修与和尚脚下一蹬,同时落马。和尚两眼蒙上,一时没把握平衡,滚到一旁。
万千渡鸦高速地在月下盘旋,形成了四面高墙,远处看,就像是一场黑色的风暴,而此刻郑修与和尚二人,正处于风暴的风眼处。
“死……死……死……告死……死……呀……”
养鸦人奋力从通道中挤出,长达十米的扭曲双翼彻底舒展,那一根根婴儿手臂发出清脆的骨响。郑修再次隐约读懂了鸦啼中的含义,就像是一个个“死”字。
郑修瞪了瞪眼,再次诧异摸着耳朵。
“我好像……真能听懂鸟语了?”
“但这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