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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心回到石头城,夜已深。
他心情很沉重。
一半是因死去的九个弟兄,这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最得力的北狄勇士,也是他的患难弟兄。是这次出发前,他亲点的十名战将,从各营抽调出来,现在,他却没有把他们带回来。
另一半原因是即将面临的灾难!这虽是一次成功的行动,叶落交待的任务,全都完成了,很圆满,但他为自己深深地卷入其中而感到恐惧。
他太了解叶落了,两个人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同吃同住,同窗同玩。
闹翻了宫内宫外,可是谁又敢管这两个小霸王呢。
宇文冰山那时天天醉生梦死,一心思扑在温柔乡里。哪有心思教育儿子。
如音爱子如命,也只是在两个孩子闹得实在过分了,才进行处罚。爱屋及乌,如音十分喜欢劫心,保护儿子的同时,也同时袒护劫心,气得上将军劫心的父亲劫云海也无计可施。
如音的初心,是为叶落培养一批将来能信得过的弟兄。
两个人玩闹到了十六岁时,正巧长公主喜欢上了劫心,如音就做了主,成就了一桩好事。
第二年,两人分别奔赴岭东大营、岭西大营,任骑兵校卫。
如音的眼光是准的。劫心聪明且有能力,他没有依靠自己家族的势力,凭着真刀真枪在岭西、岭北、岭南大营打出一片天地,没用十年时间,就从一名校卫晋升为北狄将军,并成为战功卓越的五虎上将之一。
那时,叶落也成为统领一方的将军,他是王储,虽然不能进入上将行列,但也是军功显赫。两个人惺惺相惜,感情已日渐成熟,从儿时的玩伴,逐渐发展成为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
一直到叶落为王之前,劫心都认为两人依旧是最亲密的弟兄,无话不说。
可是现在不同了,叶落登上了王位,两个人还能像以前那样分享彼此之间的秘密吗?
有可能吗?好像是不太可能了!
那一年,一夜之间,由将军又回到了卫兵,他有意冷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封闭了自己。
三年后,他听说,叶落在杭盖草原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他为叶落高兴,当晚喝醉了,第二天早上,当他酒醒时,已成为了御林军总管。
他知道,他们的友谊恢复了。
但这友谊里面却少了“兄弟感情”。
他听到一个又一个故事——叶落登基后,性情大变,已不是原来那个讲义气、重感情的北狄将军了,他杀了太多的老臣、功将……
那些辅佐宇文家族几代的老臣,因为政见不合,刺激到了他,他就狠心地将一个家族从王国历史上抹去;那些当年没有站在他这一边的将军,一个个被削去军权,放逐边疆……
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踏着月色,走进了巴图相国府。
这是一个有着佛相的老人,多岁,满面红光,喜笑而不喜言。北狄五世年,官至国相,与上将军劫云海,一文一武配合了多年,私交甚厚。
六世登基,巴图相国位置不倒,依然名列文官之首。
今儿天这事,看来还得讨教这位父亲在世时的好友了。劫心想。
劫心的来访,吓了巴图一跳“你的脸怎么了?”
劫心没回答他,叫嚷道相父,我刚回来,军营那边没有羊肉了,这一路我想羊肉都快想疯了,快赏侄子一口。再把你老珍藏的好酒,赏一壶,我要痛快地喝一回……
巴图是什么人,他哪里会相信,劫心会找不到酒肉来他府上。
呵呵地笑着,安排去了。
一会儿功夫,酒菜摆满了一桌子。
劫心可不会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要不是脸上的刀疤还很痛,他会吃得更痛快。
下人第二次端来羊肉后,巴图示意他,可以了,退下吧。
下人退出去后,巴图坐在一边,对着狼吞虎咽的劫心说说说吧,这一路的经历。
劫心喜欢这样的聊天方式,不用客气、不用寒暄,直奔主题、简单痛快!两个人在一起时,从来就是这样。这也是他与巴图也能成为忘年交的一点,他不但佩服老头的睿智,更喜欢老头的性格与人品。
说话前,劫心先喝了一盏酒。捊了捊思路。他要把这一路的过程尽数倒来,不用隐瞒。
他以牢骚开了头您那天在大王跟前,将任务推给我时,我觉得很荒唐。什么破理由!还信了太阳教,宣誓效忠一个小女人!您怎么想出来的,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谁会相信?……
巴图并不生气,打断了劫心,笑道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大王说的,他说这个理由,他弟弟会相信的!他们跟南方人接触久了,比咱们懂南方人的心思。
劫心一愣。
他是军人,理由再荒唐,他当时也得那么说。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在这一点上,确实未引起过客一丝怀疑。
看着巴图抿着酒,再听他下文。
劫心正式开始详细讲述一路的历程。
期间,巴图仅在关键时,插上几句问话,其余时间,老人一直在专注地倾听。
带他到了老六家,我本以为就可以一直南下,可那个庶子鬼得很,根本不信任我,跟我说是小女人告诉他,要北上。这一下,我南下一路上的安排,就都白费了。
弟兄们不想北上送死,我喝止了大家的争吵,刚一出门,就提出不同意见,那怎么行。
这小子机灵得很,每天像一只耗子一样,观察着我,等待着我提审他,
迎风国师用尽了手段,都没能让他开口,我遵循着您的教诲,攻心为上,我就一路跟他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南方人觉得,我们北方人很笨很傻,只有他们聪明,让我就让他无比聪明。
我告诉弟兄们,看来这小子疑心很重,我们只好将错就错,跟他耗着,谁也不许提以前的事,也不问他事。
先让他彻底相信,我们真的是奉了小女人的命令,保护他的生命!
这小子可能是不想活了,每天早晨,快上路了,我问他,怎么走?
他死不吐口,就是北上。
十几天后,我们越过了王国北境,进入了漠北荒漠。
终于遇见了南下野人部落。
那一仗我们输得很惨。
不!不!不是安排失误!是判断失误。
嘎子当时侦察的结果,这是一群过路的野人,举部南迁,一路觅食。
我好久没出城打仗了,手痒得很,脑袋一热,决定端了个窝,给岭北大营省点劲。
……
出乎意料!这是一支准备常驻的野人部落。他们竟然敢跑到距离岭北这么近的地安营扎寨。就算是没遇到我们,入了冬,岭北的巡逻军也会端了他们。他们这么做,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北方发生了什么。
野人们做了充分的防御准备,当晚,我们中了埋伏,只跑出来仨兄弟,第二天早上,我的一名副牙将也死了。
当晚,我是想去救弟兄们,可是远远看到了那小畜牲傻在那里,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放弃了弟兄们,救了他。
这一仗输得窝囊,我告诉骑兵萨迪,不要多说话,但可以把气撒在小畜牲身上……
小畜牲吓坏了,终于说出了实话,没人让他北上,求我带他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