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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校学生守则研习
丝线断裂的声音如同一柄利箭一般,&bsp&bsp穿透了浓郁的黑雾。伴随着男人几乎不像人能够发出的惨叫声,所有盘旋在曲月与贾洪斌周围的影子猛然涨大。
曲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了低弱的□□声。她咬紧了牙关,&bsp&bsp手中的丝线齐齐收紧,不断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拉扯着。丝线崩裂又接替着过往丝线的轨迹向上扬起,&bsp&bsp一圈圈地、牢牢地拴住了贾洪斌的脖颈。
“呃啊啊……!”
他在惨叫。曲月感觉握住她脖颈的手正在松开,她趁此机会向后挣扎着退去。手中的丝线在指尖紧紧缠绕着,&bsp&bsp那一段连接着套在贾洪斌脖颈上的线圈。伴随着数道银光闪过,&bsp&bsp曲月狠狠地、用力地向后不停拖拽着。
他在惨叫。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聆听着同类濒死时为了求生而下意识发出的悲鸣声。她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bsp&bsp刚刚成年没有多久的年龄、感受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手下渐渐流失,&bsp&bsp这种心情让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感来。
他已经被梅如云杀了。或者说,&bsp&bsp出于各种各样她甚至无法明确思考的方式,梅如云或许是在某种情况下摄取了他的灵魂,又或许一切仅仅是梅如云的回忆,是她一场想要自我救赎或是将自己永远地囚禁在同一天的轮回中的梦。曲月感觉自己刚刚被贾洪斌挣扎、失去理智时带着极度仇恨的力度掐住的脖颈尽管已经摆脱了束缚,&bsp&bsp仍在不断地传来一阵阵地窒息感。
不管是怎样解释,&bsp&bsp他……眼前的这个家伙,&bsp&bsp已经不是人了。
他还在发出惨叫。在面临死亡时,&bsp&bsp人类的悲鸣声原来是这种声音吗?或许是生物体内特有的某种共同的感官或是属性,&bsp&bsp曲月此时感觉自己在“共情”。一层又一层冷汗浸润着她背后的衣物,&bsp&bsp她甚至握不住手中唯一能够做出反抗的武器。
她拉不住了。或许是死亡的威胁已经摆在面前,贾洪斌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就算心中清楚眼前的人要么是鬼魂要么只是来自梅如云对过去的一份痛苦的碎片,&bsp&bsp曲月听着那样的哀鸣,&bsp&bsp也感觉自己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小。
影子不断地在他们两人决战的地面上空盘旋着。偶尔当她仰起头想要张开口深呼吸时,&bsp&bsp仰望着已经被黑雾完全遮盖的屋顶,&bsp&bsp曲月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些影子好像是比黑还要黑的存在。它们像一圈又一圈的漩涡围绕着他们不断盘旋,&bsp&bsp仿佛不论她如何挣扎——亦或是说,&bsp&bsp她愈是挣扎,愈会如同陷入沼泽般,被拉入漩涡的最深处。
但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了。
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从梅如云不断循环的这一天中逃出去。
想要逃出去,就一定要杀了眼前这个……怪物!
愈发锋利的丝线划破了她的指尖,曲月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手中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因为痛苦而退缩。沃土的信徒、使者——那些从无数的阴影与缝隙中钻出的影子匍匐在他们身边。刚刚她为了摆脱掐住她脖子的贾洪斌,冒险在已经确认被沃土力量入侵的教室中大喊着“沃土”的名字,果然引得了影子向他们两人扑去,才勉强一转战局,达到了如今这个对她来说还算有利的局面。
但是……
但是,如果没发维持下来的话……
……要试吗?
要试着……付出sa值降低的代价吗?在这种情况下?
仔细静下来心聆听的话,曲月依旧能够听到金属与金属在不远处碰撞时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那是胡桃和梅如云,她能够如此专心致志地对付贾洪斌,多亏胡桃在帮助她牵制住了一心想要阻止他们的梅如云。
所以……只能靠她自己了。
已经下定了决心,曲月深吸了一口气。指尖传来的疼痛愈发明显,随着精神愈发沉入这个满是异常的空间,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开始逐渐清晰。原本伸手不见五指、完全一片漆黑的视野开始变得逐渐有了些辨识度,她甚至能够看到浑身都铺着被扯断与源源不断上缠的丝线的贾洪斌在教室讲台的砖石上不断扭曲的样子。
那些影子也在他的身边。一个半高不高、身形瘦削的影子浑身都还滴着粘稠的黑泥,正缓缓地靠近贾洪斌头部的侧面……靠近他的耳朵。
它想要干什么?
还是……
……在等什么?
隐隐约约的歌谣声从远处传来,如同一层一层叠加着的海浪般,像曲月和贾洪斌所在的讲台传递而来。
「祂自海底而来,自天空降下」
开始了。
第三次轮回,仅仅是听到这些影子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曲月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是的,那只正对着贾洪斌耳朵的影子,此时此刻也随着所有的影子一同兴奋、狂热而虔诚地颂唱着。曲月的太阳穴处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剧痛,她眼前的视野不断地振动、扭曲、分解、重构,但被之前任务奖励物品,那瓶风油精补回来的sa值让她仍旧勉强地保持着清醒。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中站在影子中间,看着它们传播自己的“信仰”。她才意识到,原来在高精神状态值的世界中,这些影子在颂唱的过程中,实际上是静止不动的。
为什么静止不动?是为了保持专注于庄重吗?
还是说,因为是在模仿着其他影子,一起“静止不动”呢?
曲月并不知道。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在这个副本……在这个游戏中,精神状态到底是高好一点,还是低好一点;说到底,这个问题答案的判断标准取决于“到底是在哪一种情况下看到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是努力地、拼接全力地活下去,还是想方设法地得到一切的真相?
……她不知道。
曲月静静地注视着贾洪斌呆滞的面孔,松了松手中紧紧缠绕着、如今已经把自己的指尖绷出了丝丝鲜血的丝线。她已经不需要拼尽全力地牵制住贾洪斌了——很少有人能够在这些不知名的影子的集体攻击下保持清醒,她几乎每一次都有同伴的帮助,也清楚着大部分的真相尚且被它们逼得精神状态差点跌出阈值,更不要提眼前这个无人依仗、甚至连灵魂可能都并不完整的中年男人了。
“……祂赋予怨恨者权能……”曲月的声音响起,那一阵熟悉的剧痛感再度刺痛了她的太阳穴,她却已经熟视无睹,“祂赋予爱人者权能。”
「祂割裂时间与空间」
「天穹即是祂的缝隙」
「祂自海底而来,自天空降下」
……
「赞美我主,赞美我主」
「归于我主,归于我主」
「赞美我主,赞美我主」
「归于我主,归于我主」
……
影子疯狂地在两人上空和周围盘旋着,曲月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些东西在她身边擦过时所掠起的一片片凉意。她扬起了头,感觉到伴随着阵阵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她的双耳中涌起了一股热意。
耳朵……流血了吧。
就像一开始那样。
“我问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当初,是不是你散布了梅如云和她母亲的谣言?”
影子们还在喁喁细语地不断颂唱着,但当曲月靠近他、缓缓地俯下了身盯着他的眼睛时,那些影子也并未阻止她。
就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些影子并不会直接伤害她,它们的目的在于宣传自己的信仰、传播沃土的名字与权能;甚至在特定的条件下,它们能够成为她的制胜之道。
竟然将曾经严重威胁到自己精神状态……甚至是生命的东西视为走向成功、达到目的的工具……其实,她自己也恐怕早就疯了吧。
曲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她冷冷地盯着贾洪斌的双眼,贴近他的另一只耳朵。
“贾洪斌,”她的声音浸满冷意,“是不是你散布了梅如云和她母亲的谣言?”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几乎是所有的影子都追随着她,问着那个问题
“是不是你,散布了梅如云和她母亲的谣言?”
贾洪斌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五官完全歪斜的面部极大地扭曲了一下,然后喃喃地回答道
“……是,是,是我……”
曲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无数的影子重复着她的问题,仿佛被她如同一只阴暗的、地沟中的老鼠一般踩在脚下的中年男人,那个始终站在明亮的讲台上堂而皇之地掩盖着一切、伤害着他人的畜生,有一天一直披着的遮羞布被狠狠扒开,露出里面早已腐烂的内核,被无数人鄙夷、斥责着。
贾洪斌的声音已经完全麻木“因为不管我怎么说,梅如云那个小丫头都不同意。我找不到机会得到她,所以干脆就毁掉她好了。”
曲月“你告诉了她的同学什么?你都干了什么,来传播那些谣言?”
贾洪斌“我找课代表来的时候,假装打电话,在电话中装作和梅如云那个母亲沟通的样子;后来,还夹了几张笔记,上面写了一些对梅如云指导的方向。再之后,我跟一直和她玩的那个女孩李兆娜,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内容,嘱咐她要和梅如云好好相处,跟她说年级主任很喜欢梅如云。”
曲月“梅如云妈妈的事情,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贾洪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略显神经质的笑容“我们几个都知道。那个糟老头……整天表面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其实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事情呢……嗬嗬……在饭桌上,还没完全喝醉呢,就开始拿这件事吹嘘起来了……嚯!那个女人,平时一副清清冷冷、谁也看不上的样子,其实哭起来……”
贾洪斌已经有些失去神智了,开始口无遮拦。曲月听了胃里直犯恶心,强忍住想要直接用丝线掐断他脖子的冲动,打断道“梅如云后来为什么跳楼?你对心理咨询师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哦?心理咨询师?”贾洪斌的喉咙中发出了令人厌恶的“嗬嗬”的声音,“就是那个……带着那个小丫头验伤的女的吧?她也是新来的……呵呵……不自量力,以为拿着份验伤单就没事了?我告诉你,那个糟老头还有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爹,知道是谁么……呵呵……”
“……那个女的拿着验伤单?验伤单有什么用?教那个小丫头说怎么来告我?哈哈哈哈……告啊,告啊?我看她们怎么告!最后不仅什么也没拿到,不还是落了个通报批评的处分!那个小丫头不服,一个人来找我……哈哈哈……然后……哎哟,别提哭得有多伤心了……”
曲月忍无可忍地冲着他的脸,重重地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似乎真把贾洪斌扇急了,他开始剧烈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肮脏而恶心的词汇。直到曲月抽动十根手指再度收紧勒住他脖子的丝线,他感受到了痛楚,嘴里骂人的声音才戛然而止。当曲月松了一些拉紧丝线的力度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嘴里不断传出令人作呕的喘息声。
曲月踩着他的后背,左手按着他的大脑着地,捏满丝线的右手太高“你们做了这些事,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心虚吗?就不怕梅如云跳楼后,找你们索命吗?”
贾洪斌的声音中满是疯狂“索命?哈哈哈哈哈哈……索命?那她就来啊!‘我要杀了你’,这句话,逞强的话谁不会说啊?那小丫头,一开始放的狠话一句接一句的,我一把她妈妈拎出来,还敢说什么?她?你说她索命?哈哈哈哈哈……要是那东西是真的,就来啊!我贾洪斌,就没怕过谁!女人,女人生来不就是……咳咳咳!……”
一阵剧痛带来的□□声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贾洪斌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站在他背后,满眼冷意的少女。她一直都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烫染,就那样垂在肩后;穿着浅色的上衣和短裤,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安静的学生。
然而,在生理性的剧痛下,他似乎终于从影子颂歌中的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少女,浑身浅色的衣服上都溅着星星点点的、深红色的血迹,那张白皙而精致的脸上也有一道道血痕;她的耳朵甚至还在向外渗血,表情中却似乎对这些疼痛置若罔闻。她的十根手指上缠满了银色的、闪烁着金属般冰冷的光芒的丝线,而正是那些丝线,将他整个人都牢牢地缠绕着。无数的影子盘旋在她的周围,那些诡异的、向下滴落着黑泥的生物,竟对她隐隐约约有几分簇拥臣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