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突然就这么种下了。
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心里一旦有了怀疑,过往的一切细节都会无限放大,种子便会跟着冒头疯长。
骄纵蛮横的小世子早两年脾气就大到了近乎不礼貌的地步。
端王虽时常在儿子面前给人一种极其不靠谱的感觉。
但他到底是父亲,大事面前总是站在家里最前头的那个人,对夙嘉更是爱之深责之切。
端王会对小崽子发火,动手,难道不都是因为小崽子的脾气太大又不听他话吗?
王妃是个很温柔的人,端庄大方知大局识大体,向来都是讲道理的。
可就是这么一位讲道理的人这两年跟小崽子也红过几回脸。
小崽子跑去太傅府找他,向他哭诉,说端王又打了他,他母妃也不帮着他说话了。
楚胤陡然想起,好像这些年一直都是如此。
他待夙嘉好,疼宠着他,努力当好一个兄长,有关夙嘉的事皆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
夙嘉一受委屈,他就哄着惯着,和颜悦色地同他分析,讲道理。
夙嘉若听不进去,他就很无奈,但也仅仅是无奈。
至今为止,除了学习上,他似乎从未强硬要求过夙嘉做什么。
他总念着夙嘉三岁那年独自一人偷跑出府去寻他的事。
每当他想对夙嘉动怒时,脑海中就总浮现出那年太傅府门前周身被冻得跟冰棍儿一样的小孩儿。
这不应该,楚胤想。
小崽子长大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总不能老想着曾经,总不能老是一味地听小孩儿的片面之词,总不老一直这么纵容下去。
若一直这样下去,或许过不了两三年,可能过了今年小孩儿对他就会像对王妃那样了。
他不允许。
他面面俱到无微不至看大的孩子,哪能就这么真让他养得一身的纨绔之气。
“楚……楚胤?”
夙嘉哭了小会儿没像以往那样听到楚胤的声音,不由收了声,从他怀里探出头仰头看他。
楚胤经他的声音回神,敛去眼底异样淡淡地看他。
夙嘉愣了一下,一时忘了哭,“楚胤,你……”
话没说完,楚胤便抱着他站了起来,然后将他放回了冰冰凉凉的桌子上。
“我认为你并没有认识到错误,”他说,“夙嘉,你扪心自问,这两年这样的把戏你耍过多少回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知错了吗?”
夙嘉这会儿已经过了害怕的劲儿了,四条小腿儿也恢复了力气,他撑着桌面起来,有些茫然又错愕地看着楚胤。
“我,我自然是知道错了的,我……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我错哪儿了吗?”
楚胤笑,笑得有些距离,“是吗?你跟我说你错在哪了,就是真的知错了,就会知错就改?”
夙嘉舔舔鼻子,没应他这句。
他说知错的那些话不过是这些年说习惯了的,他也清楚楚胤要听的回答是什么,他早知道怎么说怎么做能不让楚胤生气。
至于改错,他觉得没必要啊。
楚胤疼他,待他好,他也跟楚胤好,这些年他们不都这样过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