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闻声过来,他已经没有心跳了。
我撑扶在病床上的手猛然一震,随之整个人软了下去。望着父亲最后似乎是心愿得偿的露出满足神情,感受着这副年轻身躯渐渐耗尽的生机元气,生命烛火耗尽了所有余热,我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汹涌泪水更是决堤般涌出眼眶。
可我握着他的手,明明还有残留的体温啊。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明明前一天还接我去吃晚饭了啊,明明约好第二天回家住的啊,明明约好第二天给他带药去的啊…
如今,以后的路再也没有父亲的陪伴和教导了。
“给他擦擦脸和身子吧。”
我回头,叔叔递给我一个湿毛巾。我接过握在手里,毛巾暖暖的。
我小心的给他擦脸,仔细观察着他每一处皱纹,他前几天才精心刮过的胡子,眼角不笑也会带着的温柔。
在殡仪馆的人要抬他上灵车前,我和他重重握手,
“下辈子还做父子。”
殡仪馆里,工作人员打开停尸房的大门推着他走进去,我们紧跟其后。直到一个开着的冷冻柜前,我看着工作人员推着他,床脚的轮子上链条收缩折叠成了平面,他躺在上面,被送进冷冻柜,关上厚重的门。
“墓碑上要留名的家属可以过去签字了。”
我在殡仪馆的死亡证明上找到子女的一栏,重重签下我的名字——周游。
“让他火葬吧,火葬干净。”
可我要让他土葬,古人说入土为安。他这辈子受的苦太多太多,不要再过焚尸炉了。
我给他选了最精致的棺材,在众多已经挖好的坑里选了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其中之一。
“回家守灵吧,明天十一点葬礼。”
守灵,香火不断。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和他经历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和他吃的最后一顿饭,他看了一眼服务员端上来的烤肉,说烤肉师傅换人了。我不信,跑去后厨看,果真是。
那天周末去机场接大伯大妈的路上,他伸手摸我的后脑勺告诉我他这里很痛很痛,吃止痛药也没用,已经很多天只能靠吃舒眠胶囊才能睡得着觉了。
我想起他带我在酒桌上教我酒桌的规矩,在之后我喝的烂醉要吐的时候递给我一瓶水告诉我,要吐之前猛灌几口水,不然直接吐很伤胃。
“该点香了吧。”
我如此想着,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看着电视柜上摆着他的那张黑白照片。我从盒子里抽出三根香,点燃,闭着眼睛鞠了三个躬,插进他遗像前的香炉里。
“你说为什么呢?明明前一天还带我去吃饭。”
我凝视着遗像里的他,他是在笑,但感觉似笑非笑,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