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领着暴昭起身站起,才刚拉开房门便与迎面而来的红袖碰在了一起。
“小兄弟,这是去哪儿啊?”
朱允熥后退一步,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回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情要做,怕是不能和姐姐共赴佳宴了。”
哪知红袖一把抓住朱允熥胳膊,把朱允熥拉到桌前坐下。
“就是有事有不急这一会儿的功夫啊,这要是让人知道有兄弟你这么标志的小家伙入了姐姐的门连杯酒都没喝就走了,还以为是姐姐不解风情呢。”
“你要是还认姐姐,就陪姐姐把这顿酒喝了。”
说着,红袖拍了拍手。
片刻后,几个小厮把几道简单的菜和一壶酒摆到了桌子上。
红袖拉着朱允熥落座,把朱允熥安置在空位之上,又亲自给朱允熥倒了酒。
明明知道和翠云楼有问题,也已经眼前这个叫红袖的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他哪还敢再接红袖的这杯酒。
万一要是这酒有问题,先不说他性命能否保得住,或许一世英名也得毁在这翠云楼了。
朱允熥迟迟不接红袖的酒杯,红袖以袖掩面满脸的娇嗔,道:“公子喊奴家声姐姐,连杯酒都不陪奴家喝,莫非真的看不起奴家?”
“姐姐想多了。”
朱允熥才刚从红袖手里接了酒杯,便被暴昭一把抢过仰头一饮而尽。
“老夫陪你喝。”
暴昭突然的动作,不仅把红袖吓了一跳,也让朱允熥有些意想不到。
说实话,朱允熥和那些文官的关系远没有和武将们情感深厚。
再加上,这些人时不时的给他出个难题,朱允熥恨不得永远别和他们打交道。
怎么都没想到,当他有了危险的时候这些人竟也能毅然决然的站出来。
别说,还挺让他感动。
“慢待了郎君,倒是奴家的不是了,奴家给郎君赔不是了。”
反应过来的红袖,重新倒了杯酒,妩媚笑着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随后,又重新给朱允熥蓄上。
“兄弟你这样的年纪和这位郎君结伴连这里,奴家倒还是第一次见。”
都是混朝堂这么多年的人,红袖若有若无的打探着朱允熥和暴昭两人的身份,两人用脚趾头都能猜测出来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问了。
朱允熥笑呵呵的,道:“谁说非得年纪相彷之人才能成朋友啊?”
说着,朱允熥往红袖跟前一凑,道:“其实吧,我们两个都穷,只能是结伴了。”
反正就是应付而已,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信度都不重要了。
“哈哈。”
“真有趣。”
红袖听了朱允熥这话后,再次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来,喝酒。”
到了这个时候,红袖仍不忘了继续给朱允熥灌酒。
上一杯被暴昭给挡了,这一杯总不能还让暴昭来挡。
朱允熥只能接了酒杯,准备随机应变了。
然而就在这时,外边一阵咣咣当当的甲胃声,伴随着这些还有踏踏踏的脚步声。
他和暴昭来这地儿,那可是谁都没告诉,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把人调过来了,这可得好好嘉奖啊。
朱允熥放下酒杯,嘴角露出了笑。
而红袖却也起身站起,和朱允熥保持了相对安全的距离
片刻后,房门被踢开。
一队手握腰刀的军卒盛气凌人的站在门口,看那装束应该是五城兵马司的。
老鸨越过那群军卒,把红袖揽在了肩膀上,红袖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哭的那是梨花带雨的。
瞧这架势,五城兵马司的的这些军卒不是来帮他的?
就在朱允熥还一头雾水的时候,红袖一指朱允熥和暴昭,道:“就是他们,他们一来就冲奴家打听近期传的沸沸扬扬的富户金银失窃桉,即便不是他们偷的想必他们也是知情之人。”
娘的。
他这下终于知晓啥叫子无情戏子无义,前一刻还能风花雪月的和你谈感情,后一刻就能翻脸不认人了把你往大狱里送。
“走吧。”
还不等朱允熥和暴昭说话,领头那军卒便遣来两手下,准备先以武力把他们两扣押了。
“殿下”
暴昭凑近朱允熥,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是亮明自己的身份了。
朱允熥要有这打算的话,那暴昭可就要说话了。
谁知,朱允熥理都没理暴昭,无所谓道:“你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吧,我这辈子自问去过的地方不少了,但还没去过你们衙门呢,今日就让我来会会吧。”
说着,朱允熥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暴昭在身后拉着朱允熥衣角半天,但却始终没能把朱允熥拦下来。
翠云楼要是正常报桉的话,那他们即便晚亮明身份倒也没什么。
毕竟即便是五城兵马司也是以查明线索为主的,他们作为知情人势必得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的。
但怕就怕,翠云楼使了小钱故意把他们送进去的。
暴昭掌管刑狱,深知下面这些小吏难缠。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神仙好见小鬼难缠,越是小人物越有可能成为绊脚石。
对暴昭的担忧朱允熥理都不理,走到门口后又扭头,道:“红袖姐姐,后会有期啊。”
说完不理会红袖变化多端的面部表情,随之便在五城兵马司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翠云楼。
从翠云楼出来,朱允熥便问道:“这是要去哪个衙门啊?”
领头那军卒一扭头,嘿嘿一笑露出了满口的大黄牙,道:“你都知道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了,还不知道要去哪儿?”
“北城兵马司啊?”
翠云楼位置处于北城,他们若要报官的话只能是找北城的兵马司。
其他城的兵马司若要到北城抓人,先不说符合规矩与否,就是北城兵马司也不会同意的。
“知道就好。”
那领头军卒满脸的感慨,诚恳道:“你也别怪我们兄弟,翠云楼上面有大人物,就我们这些小虾米那大人物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消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家里要是有关系那就尽快跑跑去吧,不过兄弟还是劝你,别白白花这钱了,实话告诉你翠云楼的大人物是皇家的人。”
“你家再有钱有权,还能比得了皇家不成,有了这些钱还不如给了我们兄弟,至少能让你在大狱好受些。”
领头军卒这话说完自以为好笑,和身后其他军卒笑得前仰后伏的,不知笑的是朱允熥,还是笑他们自己。
朱允熥即便没曝光身份,那也是殷实之家的公子,相较于他们来说也仍然好很多的。
只不过,朱允熥现在顾不上理他们。
皇家的名气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一旦被发现,不仅吃多少都得吐出来,恐就连九族性命怕都不保。
而且就以翠云楼牛气哄哄的架势来看,要是这个大人物不存在的话,不可能狂成那样子的。
所以说,通过种种情况分析,这军卒说的八成是真的。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呢?
当年欧阳伦走私茶叶,老朱不留情面杀了他后,驸马们明显安分了很多。
难道是王爷?
要是王爷的话,倒是还挺有可能。
老朱再六亲不认杀的也只是女婿,那些王爷们干的再不像话,老朱可没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
“行了,不急。”
领头军卒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自个儿停止了笑声,一手搭在朱允熥的身上。
主辱臣死。
暴昭的这一观念还挺强,当初在翠云楼的时候暴昭就一度反感朱允熥和红袖的接触,现在到了这儿没有那么多避讳了。
见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三番两次轻视朱允熥,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领头军卒放在朱允熥肩膀上的手推开。
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忿,道:“滚一边去,信不信告诉你们指挥使,让你们连饭碗都没了。”
但凡有身份者早就已经昭明了,而且翠云楼背后是有大人物的,朱允熥他们的身份够高,翠云楼那边必然知晓。
而那些身份不够高的,他们也就知晓了。
既然两边都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他们的身份低到连官身怕都没有了。
“呵呵!”
那些军卒满脸的不屑,揪着暴昭的衣领一把把他推倒在地,破口大骂道:“哪来的臭狗屎也敢装大尾巴来了。”
堂堂的刑部尚书竟被些小卒偶当街殴打,这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官体了。
更何况,这些文人更是把脸面看的比性命都重要。
看到暴昭在翠云楼给他挡了来源不明的酒份儿上,朱允熥抬手抓住领头那军卒的牵头。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要是伤了我们两人一根汗毛,你们一毛钱都别想拿到。”
朱允熥昨晚上就安排锦衣卫调查翠云楼了,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翠云楼外面不可能不安排探子。
他自从进了翠云楼,锦衣卫应该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在安全无恙的情况下,再把这个事情往深入调查一下也不是不行。
“算了。”
领头军卒想把手从朱允熥手上拿开,尝试了好多次却始终没能成行,最后不得不在嘴上表示了妥协。
“反正翠云楼那边也只说给你们个教训而已,你们要能拿了钱也就能在大狱待得舒服些,到时候翠云楼那边的风声过去,你们就可以走了。”
暴昭国子监监生出身,后来做了大理寺司务,再后来又做了刑部侍郎,最后被老朱提拔成了刑部尚书。
说白了,暴昭虽一直在与刑狱打交道,但多少还是有些文人的理想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