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同样是一个铁架的上下铺，都铺着床单被子，床边是一扇极小的窗户，被堆砌的杂物遮挡了一大半，几乎透不进光，将整个室内都显得格外昏沉。

那个阿姨端着削好的土豆从顾绒身边走过，走进了更加逼仄狭小的厨房。

片刻后她又冒出头来，对顾绒道，

“说起来，如果你就是这房子的上一任房客的话，我还得谢谢你留下的初中教材。”

那个女人对着顾绒露出笑脸，暗沉的眼角生出许多细细的皱纹，

“上面的笔记我家女儿一看就不肯丢了，说是比学校发的教辅资料还有用，上次她数学还考了一百二呢。”

顾绒笑了笑，

“如果是初一的教材，那应该是我弟的。”

“谢你是一样的嘛。”

那阿姨挥了挥手，又钻回厨房里去捣鼓午饭去了。

男孩还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可顾绒看着眼前的屋子，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大约是为了节约电费，屋子昏沉透不进光也没有开灯。

顾绒望着那些在昏暗中隐隐绰绰的拥挤轮廓，仿佛也看见了从她身边走过的凤眼的少女和男孩。

他们在这个逼仄得转身都困难的小屋子里渡过了漫长的三年，睡觉看不见月亮，起床看不见太阳。

白天为了节约电费不开灯，便在楼下小卖店里借着天光，拼着两张凳子看书和写作业。

晚上同样为了节约电费，他们早早的分别躺在上床下床，在透不进一点光的房间里，盯着黑暗的天花板，催着自己早早入睡，或者沉默的数数直到闹钟响起。

来去的邻居都是疲惫而贫穷的大人们，而他们在其中，渐渐的也将自己活成了那样成熟的模样。

“……妈妈肯定特别高兴，前几天吃饭她还提起你呢，说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男孩的声音闯入耳里，顾绒下意识的侧了一下头，辨认出他的话后，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弯了一下。

·

那大约是顾绒经历过印象最深的一次除夕。

小时候灯火辉煌众人瞩目的豪华晚宴都已经模糊在记忆里，可那个夜晚却始终深刻的烙印在脑海里，就算不去刻意想起，她也依旧知道自己记得很清楚。

那是姐弟俩度过的第一个没有任何亲人在身边的除夕。

没有暖气，没有烟火，甚至连能买得起一顿不错的饭菜钱都没有。

顾绒就像度过每一个普通日子一样的做了简单的饭菜，早早的就把晚餐摆上了桌。

她心里是有主意的，她想早一点吃晚饭了，就能早一点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闻不到也听不见了。

闻不到别家团圆饭的香气，听不见别家吵闹欢快的说话声，也不用听见城市上空庆祝的炮火。

她只想安静而迅速的度过这个欢快的日子。

所以她吃饭也吃得很快，充满了一种恨不得一口吃饭的凶狠感，最后甚至不小心噎到自己，咳出了不少的饭粒。

顾悄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囫囵喝了下去，生生咽下了喉咙里干涩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