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安排骆父住院后,医生悄悄叫住了骆桥和柯悦香,拿着骆父的诊断结果,严肃道:“慢性肾衰竭的是不可逆的,且无法治愈的,我们只能通过后期的治疗,来改善肾脏功能,提高患者的生存质量。”
医生的话,让骆桥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身旁的柯悦香闻言,担忧地看着发愣的骆桥。
骆桥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握住双手,不可置信道:“可是您之前不是跟我父母说,早发现早治疗,等治疗好了,就不愁活了。”
医生叹了口气:“我那是在安抚患者,让他们可以冷静下来,怕他们太焦虑。但事实上,肾脏疾病一旦进入慢性肾衰竭阶段,它的破坏是不可逆的,基本就无法治愈了。”
骆桥沉默了很久,最后红着眼问医生:“医生,我想知道,这样的话,我父亲还能活多长时间”
医生低头看着诊断报告,认真道:“一般的情况来说,大概能活-年吧,肾脏疾病一旦进入慢性肾衰阶段,肾脏的排毒、排水能力都已经出现下降,毒素会蓄积在身体内,引起各种脏器的损伤,各脏器功能会下降,影响患者的生存寿命。”
“这边发现您的父亲已经有近一年的情况了,但还好,还在早期,从您父亲的情况看,大概还要个四到五年才会发展到尿毒症期,”医生推了推眼镜道,“一旦进入尿毒症期,则需要长期的血液透析治疗。从血液透析开始到死亡,大约需要年,有的更长。所以,结合以上的时间来算,慢性肾衰的病人大约能活-年。”
医生看着骆桥呆愣的表情,叹了口气:“情况这边已经告诉您了,至于要不要告诉患者,您好好做决定吧。”
骆桥呆呆地点头:“医生,这个病需要一直住院吗”
医生摇头:“不用,早期建议保守治疗,药物治疗,可以回家的。”
骆桥点点头,起身朝医生鞠躬:“谢谢医生,我会好好考虑的。”
骆桥有些慌张地转身抓住柯悦香的手,脚步慌乱地往外走。
柯悦香满眼心疼,连忙上前扶住骆桥的胳膊,将她扶到会诊室外走廊的长椅上。
骆桥靠着冰凉的长椅,双手抓着椅子,眼神呆呆地望着对面雪白的瓷砖。
明明她重生了,明明她回来了,为什么骆父还是患上了肾衰竭……
骆桥发愣的模样,是柯悦香很少见到的,不过她也能理解,任谁突然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只能活-年,都会难受、痛苦吧。
柯悦香抱住骆桥的头,伸手顺着她的头发,在她耳畔轻声劝道:“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没什么好丢人的……”
柯悦香的话,让原本一直强忍泪水的骆桥破防了,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她的裤子上。
骆桥转身,双手抱紧柯悦香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小声哽咽道:“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一点带我爸去医院检查,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柯悦香几乎没见骆桥哭泣过,这次骆桥的落泪,砸在了她的心上,炙热、滚烫、焦灼。
柯悦香也忍不住红了眼,她顺着骆桥的头发,拍着她的背,否定她对自己负全责的内疚;“不是的,医生都说了,你父亲已经有近一年的病史了,当时你还在读高三,你怎么会知道,你是完全不知情的。这次你能想到带你爸你妈来做体检,已经很棒了,你看,早发现早治疗,争取争取,我们努力活个最高年限。”
骆桥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柯悦香的肩膀上,默默哭泣着,没有发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旁,站着一位手握病历本的骆母,骆母遥望着长椅上的两人,红了眼,咬了咬下唇,攥紧手中的病历本,转身走进电梯。
良久,骆桥才抬起头,坐直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一张递给柯悦香,一张给自己擦泪。等擦干泪后,拉着柯悦香起身。
柯悦香柔声问道:“去哪”
骆桥哑声道:“去病房找我爸妈,将实情告诉他们。”
柯悦香眼睛有些发红:“你决定跟他们说了”
骆桥点头,垂眸道:“他们是我的爸妈,他们有权知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我相信我爸妈能接受的,他们能的……”
骆桥说到最后,咬紧了下嘴唇。
柯悦香伸手揉开骆桥紧抿的下唇,郑重地点头道:“你放心,我有钱,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去负责你爸的病,我们都争取争取,让你爸活到最高年限。”
骆桥闻言抬眸,伸手握上柯悦香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哑声道:“香姨,谢谢您。”
柯悦香抿嘴道:“我跟你在一起了,你的父母自然也是我的父母,这都是我应该的,以后就医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负责的。”
柯悦香知道骆桥现在难受,就想多帮女朋友分担一些,让她好受些。
柯悦香所做的一切,骆桥都看在眼里,她默默握着她的手,一直将她牵到了骆父的病房前。
骆桥深吸了一口气,才带着柯悦香走进病房,正打算将实情告知骆父骆母,就见躺在病床上的骆父朝她轻笑道:“什么都不用说了,实际情况我跟你妈都了解,慢性肾衰竭是治不好的。”
骆母默默地坐在一旁默默削着苹果皮,在骆桥看过去时,抬头跟骆桥点了点头道:“你爸年年都要去体检,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骆母的话让骆桥崩溃了:“但我不知道啊!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妈,您既然知道爸是肾衰竭,为什么不带他去治疗!为什么会让它发展成慢性肾衰竭!”
骆母闻言,瞬间红了眼,她不说话,默默低头继续削着手中的苹果,只不过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睛掉到地上。
“小桥!你妈已经为我牺牲很多了,”骆父呵斥道,但声音带上了丝哭腔,“为什么我们家这么多年依旧怎么穷因为家里的钱都拿去给我治病了!家里拿不出钱了!我曾不止一次劝你妈跟我离婚,她还年轻,又聪明又有能力,以后能找个更好的,不然就算是靠她自己过活,都一定能跟我在一起来得好,但你妈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说到后面,病房里的三女一男都红了眼,骆父吸了吸鼻子:“去年我的肾脏就有问题了,我也一直有在吃药,但……为了不让家里继续在我身上花大钱,我有些情况就隐瞒了你妈,也不愿意去做体检,你妈也是不知道的,你妈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不管活多久,往后的每一天,我都是高兴的,因为我有你妈的相陪,我死而无憾。”
骆桥的父母都是最爱彼此的,她们都为对方拼过命,对于骆父,骆桥不该质疑骆母任何方面的,骆母已经尽她所能,做到最好了。
骆桥红着眼走到骆母身边,蹲下,双手搭在骆母细瘦的大腿上,咬唇含泪道:“妈,对不起,我不该吼您的……”
骆母摇头,红着眼看着骆桥,哽咽道;“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小桥,你是妈妈的骄傲,在我们这样的家里,你都活出去了,爸妈永远为你感到自豪……”
骆母松开骆桥,那手背擦着眼泪,然后将手中那个削好皮的苹果递给骆桥:“吃苹果吗刚削的,很新鲜。”
骆桥愣了下,没想到骆母的话题跳得这么快,正打算伸手接过,就听见满含酸醋味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玉兰,你那苹果不是给我削的吗,怎么给小桥不给我。”
骆桥笑着摆手拒绝:“妈,您还是给爸吃吧,他馋了,正好到饭点了,我跟香姨去问问医生,爸能吃什么,去外面买些饭回来。”
骆母点头,伸手掏进衣兜里,从衣兜里拿出一把碎钱:“妈这儿有散钱,你拿去买饭吧。”
骆桥咬牙拒绝:“不用了,我有钱,我能付的,您跟爸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很快回来。”
电梯里,柯悦香踮着脚双手拉了拉她的嘴角:“笑一笑嘛,既定的事实既然改变不了,我们就争取将结果做到最优。不管如何,以后的路,我们携手一起走,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柯悦香得很好地安慰了骆桥,她没忍住给了柯悦香一个大大的拥抱,什么话都没说,一切都在拥抱里了。
骆父在这京市第一人民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星期,就听从医生的建议,先进行保守药物治疗,而后飞回了巴泉镇。柯悦香一直劝说骆父骆母跟她和柯悦香去临市,临市也是个大城市,不管是医疗水平还是什么,都能很好地遏制骆父的病情,但骆父拒绝了,他说,他想在他熟悉的地方走完后半生,骆母也站在骆父那边,于是在柯悦香说了每星期都会派专家去看望骆父骆母以及所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后,骆桥同意了骆父骆母回巴泉镇。
寒假短暂,转眼即逝,骆桥和柯悦香也坐飞机回到了临市。
她还是个学生,她还要上学,而柯悦香也还需要工作,她已经因为陪着骆桥一家,耽误工作很久了。
五月,在某个星期五下午,已经获得驾驶证的骆桥开着柯悦香的车到柯悦香的公司接柯悦香下班,在等红绿灯时,递给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柯悦香一个小礼盒。
柯悦香有些惊讶,接过小礼盒:“怎么想到送我礼物了今天难道是什么节日吗”
骆桥轻笑:“我可没说这里面装的是礼物。”
柯悦香疑惑:“不是礼物的话,那是什么哎呀,该不会是求婚戒指吧”
骆桥:“……您想多了。”
柯悦香逗了骆桥后,心情很是愉快,将小盒子打开,发现里面居然静静地躺着一张卡,柯悦香拿起那张卡,皱眉道:“什么意思分手费你该不会是拿这钱跟我分手吧我跟你说,没门,我不可能对你放手的!”
正好绿灯亮起,骆桥将车重新开了起来,边开边叹气道:“香姨,那些现代偶像剧少看些,如果真要分手,给什么分手费啊。这钱是给您的,这几个月您请专家给我爸看病的钱,还有那些治疗肾衰竭的进口昂贵药,都要花不少钱,我理应将这钱给您。”
柯悦香望着骆桥出色的侧脸,勾唇道:“最近你提醒我购入的那几只股都涨停了,你有钱了”
骆桥轻笑:“嗯,小赚了一点。”
柯悦香将卡放进小盒子里,歪头笑道;“你是小赚了一点,可我跟着你买入,可是大赚了一笔,这卡里的钱,就打算做你告诉我的建议费吧,如果你觉得少了,尽管提,我都会满足你的。”
骆桥头都不回笑道:“不用,随口一提罢了,没想到你居然相信了,还敢投入那么多,你应得的。”
柯悦香双手抱臂,笑看着前方的路。她知道骆桥不会要的,这么久了,除了刚开始她塞给骆桥的几百万被她用来买股赚钱还她后,骆桥再也没问她要过钱了,就连后来的外出吃饭,骆桥每次都会偷偷买好单回来,给了柯悦香十足的满足感。
不过,骆桥一个学生,怎么能做到买哪只股,哪只股后面就会暴涨
‘他们很少做检查,我怕到时他们一发病就是大病。’
‘香姨,多庆幸,我遇到的人、喜欢的人,还是您。’
……
仔细回想,骆桥好像总能未卜先知
“小桥,”柯悦香缓缓道,“你怎么提前知道哪只股会涨停”
骆桥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对这些感兴趣,喜欢研究,估算出来的,只能说我的运气确实不差。”
柯悦香笑看着骆桥沉默了一瞬,随后:“是嘛,那以后的股票市场,香姨就跟着你混了,就指望你带着香姨挣大钱了。”
骆桥嘴角轻扬:“行啊,等我什么时候看中下一只股了,我再告诉您。”
骆桥在广场的路边停车,解开安全带,笑道:“天热起来了,我去买两杯奶茶,等会儿我们回家喝。”
柯悦香双手抱臂,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笑着点头。
骆桥去到一家私人开的奶茶店,这时人比较少,才排了几个人就轮到骆桥了。
“号做好了!麻烦请过来拿。”有奶茶店的店员喊道。
骆桥走了过去,提过奶茶袋,正要转身离开时,发现奶茶制作区里有个年纪稍大些的老板娘在厉声训斥着一名男子,说的话也比较难听,男子背对着骆桥低着头,似乎因被女人训斥而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