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鱼一直在注意门口动静,一听到门响便立刻起身相迎。
他不是市侩的家伙,做这姿态也不是为了阿谀奉承。
他只是单纯有点害怕。
进来的家伙只比汉阳造矮了半头,看起来年近五十,壮阔魁梧,活像一头棕熊。
标准东北身材,甚至有些呼和浩特人的架子。
他的大背头扎着辫子,不过不是晚清风格,辫子只有后脑勺底部那一小撮。
鼻直口方,额头很宽,颧骨很大,脸上像雀斑一样满是麻子,右眼好像有点白内障,蕴透青光,颇为摄人。
嘴巴四周蓄着一圈胡子,下唇中缝到下巴中部还有一条胡子线。
除此之外,他的左手像烧伤一般缠满绷带,那绷带满是黄渍,能看出他习惯用左手抽烟。
章麻子!
之前听幺妹讲完,张守鱼对章麻子的印象颇差。
此刻乍见章麻子,张守鱼变得极为拘谨。
他起身想学着司徒零跟他握手,又觉得对待前辈不该这般,最后还是选择做了道家的大清静印。
章麻子倒是大大咧咧,随意摆摆手示意张守鱼坐下,紧接着掀开自家黑色风衣的后摆,一【屁】股坐在了幺妹床边。
幺妹此刻也很板正,张守鱼从未瞧见她如此紧张过。
“菜刀呢?”
章麻子根本没理会张守鱼,也没在乎二人身上的伤患,反倒是指了指幺妹的腰间。
“丢了,是我不小心,以后不会了。”
幺妹稍显怯懦的回应着。
这是什么场面这唯唯诺诺,这温声细语,这还他吗的是幺妹?
张守鱼彻底看愣了。
不过不得不说,温柔起来的幺妹确实耐看。
“你知不知道那菜刀很难弄?”
章麻子的语气低沉缓慢。
他没有厉声呵斥,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
可就是这短短一句话,却压得幺妹和张守鱼喘不过气来!
好强烈的压迫感张守鱼隐隐觉得,这家伙一言不合可能就会提刀剁人!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张守鱼就是有这种古怪感觉。
幺妹被说得不断点头,嘴里嘟嘟囔囔全都是道歉的话,章麻子听的烦了,摆摆手示意她一下,幺妹就立刻闭了嘴。
“下回我再给你打一副,那料子不好弄,你知道的。”
“嗯呢,多谢三伯。”
屋子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章麻子取出一只烟斗,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烟丝盒,开始静静装填起来。
整个过程只有不到一分钟,张守鱼却感觉分秒如年。
嘶——呼。
弄好烟斗,章麻子狠狠嘬了一口,随即第一次正眼瞧看张守鱼。
他看人的方式有些古怪,喜欢将下巴埋在锁骨处,用45°的上瞟冷冷瞪人。
加上他那只瞧着就恐怖的青光眼,这随便一瞪,差点没把张守鱼的魂儿瞪出来!
这事儿若是不亲身经历,仅凭文字是完全体会不深刻的。
这世上往往就是有这种家伙,仅仅只凭借气场,就足以压迫一方天地!
“怎么称呼?”
“张张守鱼。”
“道士?”
“嗯呢嗯呢。”
“说一次就好,我不喜欢重复。”
“嗯好的。”
短短几句对话,搞得张守鱼满头大汗。
章麻子说话不光喜欢瞪人,貌似还不喜欢转头。
自从他盯上张守鱼,他整个人就一直纹丝不动,一双冷眸像两道钩子一般,将张守鱼从头到尾完全锁死!
“张镇山是你师父?”
“是的,章施主。”
“你身上有阳鱼玉佩?”
“很早就有了,自从拜师时起,师父就让我随身带着他。”
“你不像他徒弟。”
章麻子依旧纹丝不动,仅仅只嗡动嘴角的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从牙缝里挤出话。
“张镇山那老牛鼻子我见过,他很喜欢用俺自称,你是他带出来的亲传,怎么一个俺字都没有?”
“这个说来话长,我要说是答应了一个人改的口,您信吗?”
张守鱼不太想道出汉阳造,毕竟章麻子隶属于鬼手降,而不是河神龛,没弄清其江湖纠葛前,还是少说为宜。
“三伯,他就是,这点毋庸置疑,我可以作证。”
一旁的幺妹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帮张守鱼解释了一嘴。
不过章麻子貌似根本不买账。
“是还是不是,尝尝就知道了。”
一语言罢,还未等张守鱼看清章麻子的动作,便立刻感觉左侧腹部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