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亲切会见了程伶,事实上因为他不说话面上也没有表情甚至目光不看程伶,程伶更加手足无措,巴不得趁早离开这个鬼地方,程伶以飞快的语速照本宣科地讲了一套武林盟的官腔出来,漆只点点头表示听见了。和哑巴对话最大的好处是,当你想离开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又引出一个新话题留住你。
程伶将月饼放在桌上马上告辞,正要一路狂奔逃出去,大老远被人喊住。
“程姑娘?程姑娘!请留步!”
叫住程伶后,一个面容娇俏的侍女气喘吁吁追上程伶,在安静得像一口大棺材的冥域敢奔跑还敢大喊的人,程伶还是第一次见到。
“程姑娘之后可是要去薛晴姑娘那里?”那侍女问道。
程伶点点头,心生疑虑,薛晴早已退隐,现在还知道她名号的人算的上稀罕了。
“果真如此,劳烦姑娘去见一见白公子吧,出冥域后一直向东的竹林里便是。”那侍女笑着说道。
白公子,指的是天道道主白昔尘吧,白昔尘和薛晴是知交,程伶对他安心不少,许是有事找她,便顺着侍女指的路去拜访白昔尘。
程伶没看见自己的背后,那侍女转身进了漆的房间。
“漆大人,武林盟的人有没有找你麻烦?”侍女有点胆怯又温柔地问漆,曾经她叫阿丑,冥域易主后便用回了本名——惜欢。
漆当然不会回答,他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也懒得搭理任何人,埋头做自己的事。惜欢眼尖,一下就发现漆桌上多了个食盒,走过去打开盒盖,看见里面是一块块摆放精美的月饼。
“中原人送来的?倒是有些心意,我瞧瞧,桂花莲子的,杏仁的,莲蓉的,桂圆的……”惜欢一块块数着月饼的不同口味。
听到莲蓉两个字时,漆的耳朵动了一下,他对月饼不感兴趣,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会感兴趣。
拿着那块莲蓉月饼,漆走进了冥域地下的死牢,原本就不见天日的冥域,死牢更是点了长明灯也同样昏暗。死牢里很少有人,因为进来的人不出三日都死了,只有一位例外,自阎溟逃出冥域后她一直被关在这里,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她吃饭,但她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算是活的还是死的。
漆走到那间牢房前,安螺就被关在里面,牢房被打扫得很干净,她就安静地坐着,不声不响。如果漆会说话,也许他会说话,也许他依然会像现在这样默默地将月饼放在安螺面前。那时,昆仑山上的那场大火燃烬后只留下一片废墟和无数烧焦的骸骨,虽无法具体辨认出阎溟的尸体,从那以后再没有阎溟的消息,以阎溟的傲气又怎会忍气吞声,结果就只有一个,只是安螺不愿相信罢了,她心里应该是知道的,她等再久也没有用啊。
薛晴临走之前说过,如果安螺想要接管冥域,她不会阻挠,但看现在清醒,安螺不知要多久才愿意走出这间牢房,也许要几年,也许要更久,也许要一辈子……
薛晴和流萤一起归隐山林,隐居之地只有几位相熟的掌门知晓,程伶与薛晴算得上有些交情,自然也是知道的,只因武林盟新立事务繁忙一直没有机会亲自来拜访。这一处竹林远离人烟又不脱离中原地界,春暖秋润又能见冬日落雪,实乃难得,听说是流萤公子亲自找的,找这样一块地方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找的呢,也许从很久以前他就动了归隐的念头吧。
生怕惊扰了竹林的宁静,程伶让马车停在竹林外,独自一人走进林中,穿过层层的翠绿竹茵,竹林深处是一间竹楼,竹楼前一匹纯白色的骏马正在打盹,稍远的地方还立了块石碑,上面工整地刻着几个大字“小心脚下,爱护花草树木人人有责”。
相隔还有十几米,屋内的人就清楚地感觉到程伶的气息。
“何人?”从屋内传来清丽的男声,想必是流萤公子。
“在下程伶,久违了,薛姑娘,流萤公子。”程伶答道。
说罢便被招待进屋,从外面看只是间普通的民居竹楼,没想到里面……奢华至极!传闻薛晴离开冥域时洗劫了冥域的银库,程伶一直认为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
薛晴正半躺在靠窗的藤椅上,小竹窗半支开正好能看见窗外怡人的景色,流萤公子坐在薛晴身后,手中拿着蒲扇不缓不慢地给薛晴扇着,这场景让程伶想起了那些富商老爷的丫鬟。将心中古怪的想法驱散,程伶忙送上带来的食盒:“这是我和箫盟主的一点心意,许久没见,薛姑娘,流萤公子都可安好?”
“我们俩好得很,要是禅空方丈逢年过节少来敲诈我们就更好了。”薛晴笑着说,话音刚落却别过脸去似有作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