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那几个道士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吧?”厉昭然心中早有疑影,现下听月闲这般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月闲依旧气定神闲,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厉昭然的问题,而是道:“若说万道长有哪里做的不够好,那便是没有坚守住自己的道心。我原本指望着他会因为他师傅和师兄的死对你恨之入骨,意欲杀之而后快……
被自己心爱的人亲手杀死会是什么滋味,厉昭然,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厉昭然的目光变得晦暗如墨:“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害死了白云山那几个道士,为的就是让万壑清彻底恨上我,月闲,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月闲的面容有片刻的狰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淡然:“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你当初如何玩弄我的感情,我今日便要百倍千倍的偿还给你!”
“可你机关算尽也不会想到,万壑清真的爱上了我。”厉昭然冰冷的语气中不乏掩饰不住的得意。
月闲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动气,反倒看向了地上的冷阳君:“若是真论起来,冷阳君虽然与魔族勾结,罪大恶极,但到底临死之前做了一件好事,若不是他在万壑清铸下大错之前,先动手将他杀掉,说不准万壑清的百世修为便要毁于一旦了。”
“堂堂天界长公主,竟然能说出如此荒谬绝伦的话……”厉昭然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一旁的紫河却捕捉到了月闲话语里的关窍,不禁喃喃道:“百世修为?”
月闲看向了紫河,眼波流转,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紫河真人难不成忘了,我之前是怎么向你保证的,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力保住万壑清的性命,倘若真到了危急关头,万壑清的死对于他自己和天下苍生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难不成你以为我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吗?”
紫河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但因为这个念头实在太过可怕,他不敢继续往下深想,只能匆匆避开了月闲探究的目光。
月闲嘴角扬起的弧度逐渐变大:“紫河真人不会不知道,凡人若想直接飞升为上仙,需得积攒整整一百世的功德,说起来还真是不容易,有多少人可以做到一百世济泽苍生、降妖除魔呢?万道长的修为得来实在不易,我也不忍心看他功亏一篑,在这一世跟厉昭然这个魔头纠缠在一起,毁了之前的九十九世修为。”
紫河的嘴唇微微发抖,月闲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即便他想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也办不到了。
“万壑清……他不是厉昭然妻子的转世,是不是?”
百世修为并非能轻易得到,需得像万壑清这样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才能真正称得上功德,厉昭然的妻子显然不是万壑清之前九十九世中的任何一位。
听到这句话,厉昭然的双眼瞬间瞪圆了,他扭头看向月闲,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月闲笑了笑:“这是自然,万道长之前的九十九世也如他这一世般,都是出尘索居的道士,又怎么会是厉昭然的妻子呢?”
紫河听得糊里糊涂,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月闲长帝姬费尽心思将万壑清培养成厉昭然的敌人,为的就是让他们这对前世的恋人反目成仇,但现在听来,万壑清与厉昭然并无关系,那她又有什么把握能用万壑清挟制住厉昭然?她所做的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紫河理出头绪,忽听得月闲继续絮絮道:“哦,我差点忘了,万道长与厉昭然的爱妻并非没有渊源。
当年厉昭然为了飞升,不惜杀妻证道,他的妻子含冤而死,死后魂魄不安,化为冤魂厉鬼,在人间游荡多年,直到某一日她碰见一位道士,那道士见此女鬼怨气极重,便收服了这只厉鬼,将她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月闲的声音越来越轻,落在在场两人的耳朵里却重如千斤,厉昭然整张脸扭曲地可怕,他怒目圆睁,紧紧盯着月闲,像是在看一只从地狱而来的厉鬼一般,随着月闲的话音落下,厉昭然的喉结上下涌动了几下,接着一口鲜血自他喉中喷出,直接溅在了他身前万壑清的衣服上。
紫河的面色也因为月闲的讲述而变得惨白。
月闲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信步走到了厉昭然身边,蹲下身来平静地看着他:“忘了告诉魔尊大人,你现在费尽心血,不惜拿自己元神来搭救的万壑清,便是当初将你的妻子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那位道士。”
厉昭然两只瞳孔里渗出腥红的血,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你……你胡说!”
月闲轻蔑一笑:“魔尊大人可是要用万壑清眼角的那颗泪痣和胸前的胎记来反驳?”
紫河看着月闲一副万事尽在掌握中的模样,脑海中闪过了那人曾经说的话,当初是她将尚在襁褓中的万壑清送去了白云山,若她想在尚为婴儿的万壑清身上留下什么印记,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不其然,月闲轻描淡写道:“我可以在他身上添上泪痣和胎记,自然也能去掉。”
厉昭然目眦尽裂,两片薄薄的嘴唇不断颤抖着,愤声质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与他灰败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月闲的满面容光,她的心情似乎愉悦到了极点:“这般玩弄人的感情,不是很有趣吗?厉昭然,你不要忘了,这可是你教会我的,怎么样?爱上让自己妻子魂飞魄散的仇人,是不是很刺激?
厉昭然,你可曾想过要如何面对那个因你而死的女子,那个死后魂魄不安,还被万壑清害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女子?你这般深爱万壑清,爱到可以为了他献出自己的元神,那她呢?她又得到了什么?”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是。
直到此刻,紫河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