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常跟婢子说,先帝在时因为独宠皇后楚氏而对她多番冷漠,她孤冷寂寞之际是因为陛下才勉强撑了下来。
若无陛下,她恐怕早就寻了个三尺白绫去见阎王了。陛下,娘娘此生最大的痴想便是成为先帝的妻子,生而同寝,死能同穴。婢子恳请陛下圆了娘娘这一痴想。”
岱山的话说的很是动人,那些幼年时和陵嫱的孤苦相伴,也一件件的浮现在了魏明帝的脑海中,但关于废除楚含章的后位,他还是有点犹豫,那可是父皇的皇后,按祖制上来看也是他的嫡母,更何况,她现在还不在了,他们一群活人何至于要跟一个死人去计较?
“母后的意思朕知道了,劳姑姑替朕给母后传句话,就说,朕不日便会加封母后为父皇之后,那楚氏毕竟已死,朕...”他避开岱山的视线,甩着袖子走到一边,“大司马仍然健在,虽手中已无兵马,但他从军多年,朝中与之相交的将士数不胜数。
近年来,北边陈国又有兵犯我大魏的迹象,朕还用的着大司马,暂时无法在这个时候下一道旨,说要废了他的女儿。”
“可楚氏之位早已被先帝所废,天下人或许不知,但朝中司马,楚氏的生父心中定是了然一切。陛下如今不过是向天下公布一个先帝来不及宣告的事实罢了。陛下,娘娘她—”
“姑姑也知道父皇废楚氏位的事只后宫与前朝几个大臣知道?世人不知,那大司马便就还是我大魏皇后的生父,姑姑觉得大司马会愿意让自己失去这个称呼,反而成为一朝废后的父亲?”
岱山被魏明帝怼的没话说。
魏明帝笑说,“看吧,就连姑姑都没办法明确的说是,那朕又怎能下这样的旨?别到时候,他本来没想谋逆的心思被朕这一旨下的,倒是起了反叛之心。”
“楚皇后不废,娘娘便永远屈人一等,而陛下也永远会屈人一等,就算为君,也算不得人上人。陛下,要是楚皇后当年为先帝生下的不是个公主,而是位皇子,凭着那位当时的宠爱与她的皇后之位,陛下还觉得这个皇位会落到自己身上吗?”她这一句话里以下犯上太重,挑破离间也很重。
魏明帝看着手中解不开的鲁班锁,不悦的眉深深锁起,他暴躁的把鲁班锁摔倒地上,看着它七零八碎的模样,慢慢勾起唇角,“姑姑今日的话实在太多,姑姑还有什么话是母后要你转达给朕的吗?不妨一次性的说个干净,也省的朕解锁都解不开心。”
岱山见他表现,只知目的达成,她深弯下腰,双手贴着额头,匍匐在冰冷的地上,叩首道,“娘娘的吩咐,婢子皆已完成,婢子告退。望陛下长寿,安康。如此,远居北宫的娘娘,便也就放心了。”
岱山走后,魏明帝趴在地上,像个小孩似的把地上的鲁班锁一块又一块的拾起,凑到嘴边吹了吹灰的放到怀中。
娘亲,你怎么就不能坦白的告诉儿子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骗儿子,你想要养面首,想要权利,想要回宫,想要做父皇的皇后,直白的告诉儿子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装模作样的,来骗我呢?
儿子跟你相依为命,你想要的,儿子无论怎样肯定都会满足的呀。
皇后!不就是个皇后嘛,娘,你就在北宫再多等会儿,儿子,一定会成全你的。
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孝顺娘亲!
北宫
“怎么样,话带到了吗?栩儿怎么说?”一身白衣,靠脂粉装饰成苍白模样的陵嫱虚弱的躺在雕花描金的美人榻上。
岱山站在她面前,把魏明帝前后表现一一说给她听。
“这样啊!”陵嫱的脸上倒是没有被魏明帝拒绝的难过,她悠闲的从榻上坐起,“那看来,近日陛下是不会来了,来,给我把这妆卸了吧,还有这发髻,也拆了重新梳,本宫即便是到了这北宫,也是大魏的太后,模样打扮上可不能小。”
岱山扶着她缓缓的挪步到一边的梳妆镜前,边拭妆粉,便问陵嫱,“陛下的决定,娘娘好似早就猜到了。”
陵嫱从排列的罗钗中挑选出一根牡丹点红的金钗放到岱山的手中,“陛下看似软弱易被说动,实则胸有城府。知道何为,何不为,咱们啊,都被他给骗了。”
“不到十岁的娃娃,心眼子就这么多,真叫人头疼。”她冲着镜子扶住额头,装作头疼。
“娘娘既知陛下不会同意废了楚皇后,那为什么还要应下那疯老头的话。婢子观陛下今日的态度,显然不是很想听到先帝与她的事,娘娘这么做岂不是在与陛下闹矛盾。要是陛下认了真,真就这件事跟娘娘生分了,那就真是不值当了。”
陵嫱透着菱花镜看到岱山的这幅犯难表情,一声轻笑,反手轻碰了碰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放心,他是本宫的儿子,是从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的脾气品性,本宫最知。
他呀,和他父皇一样,这儿,”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都有病。”
“前面,他或许还会因为朝堂上的事有点为君的理智,但当你提到身份,提到屈人一等时就彻底疯了,要不说他是本宫的儿子呢,他跟本宫一样,都不甘心屈人之下,都想做人上人。
可这世上,最尊贵的位置只有一个,本宫与他哪能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