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冷笑一声,“将军好大的口气,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你拿什么作保公主的决定?”
“公主并非作恶之人,”提到李云窈,他嘴角浮起了几分温柔,“她不过是自小被宠大的孩子心性,哄两句自然就应了。”
黎芊音这时才注意到,这人手中一直摩挲的,是李云窈用过的金樽。
只见李尘进倒了杯桑落酒,薄唇贴上那杯沿处的朱红印记,细细地品了品。
“若是黎姑娘不想说也无妨,不如我们换个交易?”
“姑娘不是想知道昭南将军阵亡的真相吗?不如亲自去北境看一看。秦老先生对你颇为欣赏,你只要帮我给他递一封帖子,我便为你指一条明路,如何?”
“如此听来,倒也划算,”黎芊音投去探究的眼神,“只是将军是十字门的人,竟也背弃天子与我做交易,不知是何用意。”
他将手中金樽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足尖一点,转瞬来到她面前。
“姑娘会错意了,这本就是陛下的意思。”
李尘进撩起小半截衣袖,从手腕处解下一条浅蓝的方帕,半蹲下,盖在昭南将军尸首的脸上,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黎姑娘是聪明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平州原是邺朝疆土。先皇乃五朝十州第一战神,且两胜辽丹,以弱击强之巧胜也。可尽管如此,辽丹王还是突破长城防线,占据了平州。
如今辽丹易主,其子耶律德谨由于得位不正,所以心扑在笼络大臣一事中,无心管理平州,这块疆土便被渐渐地分离于邺朝与辽丹之外。”
“所以,天子是想通过秦老去游说平州重新归顺邺朝?而那秦老心比天高不说,且早已远离世俗纷争,于是拒绝了?”
“姑娘神机妙算,听闻秦老离席时,还在对姑娘赞不绝口,想必若姑娘肯帮助,秦老多半也会松一松口。”
黎芊音闻言,倚在桌案前细细打量着对方。
当年父亲阵亡一事疑点颇多,她原本就是打算亲自去北境看一看。
这看起来的确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见她还有几分疑心,李尘进又放长了鱼钩。
“昭南将军虽跟随先帝南征北战,是定国安邦的大功臣,可为什么还有一大批人说他是使得辽丹得以突破长城防线、从而长驱直下侵犯中原的罪魁?”
“可当时,辽丹王分明就是从平州西边的阴山至幽云地区绕道而行,也就是说,辽军压根没有同昭南将军一行有过交锋。”
“你父亲,就是个背锅的。”
“可既如此,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父亲的亲兵会军覆没?”
“当初传闻昭南将军被一把火烧得面目非、尸骨无存,可为什么他的尸首会被抬到这里?”
“那个假尸体身上、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玉佩是谁从将军身上取下来放上去的?”
“为什么需要混淆视听?”
“你不好奇吗?发现假尸体的时候,昭南将军——你的父亲,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男人的声线柔软清透,可言语却似索命的无常。
“你还知道些什么?”
黎芊音上前走了两步,眼中情绪复杂,却不敢再看地上那具尸体。
不管是李鹤飖,还是明霁,又或是眼前这个敌友难辨的白衣将军,他们都曾提起过父亲的事,可内容却天差地别。
甚至那块被李鹤飖还回来的玉佩,现在还在她的枕边放着。
“这些不过是我一面之辞罢了,姑娘想知道真相,不如自己去北境问问永定侯赵将军。”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李尘进笑起来如沐春风,“在下是个纯臣,自当是忠君爱国,黎姑娘似乎想多了。”